鐘暾以學車和在家陪老人為由推辭掉了一切同學聚會，直到臨近開學的那一晚。

曲河星生日，她還是去了她的生日會，穿着她送給自己的裙子。

打開衣櫃時，鐘暾看着成排的衣服，突然覺得這條酒紅色的半身裙好紮眼，與其他衣服的色系格格不入。

那天是農曆七月十四，月亮未圓，但是那晚的月光卻格外的清澈透亮。

天清氣朗，皓月潑光。一群人在露天的餐廳，推杯換盞。

鐘暾酒量很差，一杯紅酒下肚臉就紅了。她懵懵地掃過各色的人臉，發現曲河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很快轉過了臉不去看她。

無意識地端起面前的酒杯，裡面不知什麼時候被重新倒上了紅酒。

她們一個多月沒有見了。鐘暾有天發現，專心做别的事情的時候，曲河星也會被隐匿在思緒的角落裡。

她可是太陽啊，陽光下，怎麼看得見星星呢？當時鐘暾突然想到這裡，忍不住笑着搖搖頭，自己這麼迷信的嗎？

而此刻，曲河星的目光像是烙在了鐘暾的腦海，她無法忽視，隻能任由漫天星辰閃爍不已，随着醉意暈開。

酒闌人散，曲河星似也喝醉了，她就在酒店住下了。

“今晚，可以陪我嗎？”

灼熱的酒氣，連同夏日夜晚微暖的風，吹拂過鐘暾耳畔。

鐘暾沒做聲，隻覺得有些頭暈，還有些怅然若失。

或許是那晚的曲河星太過迷人，也或許是醉意上湧後内心的不甘被放大,一種難言的情愫在心間燃燒。

酒精助長了這火焰，她抛了抛手中的房卡，終于向着那個房間走去了。

曲河星穿着寬松的睡袍，坐在落地窗旁的單人沙發上，小茶幾上擺放着兩杯紅酒。

第一杯已經空了，她正要伸手拿第二杯，房門開了，鐘暾站在門口，看不出喜怒。

“你來了。”曲河星打量着她，眼底是不加掩飾的火熱。

鐘暾今天穿着酒紅色的半身裙，白襯衫領口解開了兩顆扣子。白皙的臉少見地透着薄紅，唇色鮮豔、鼻梁挺直，眉宇間隐有醉後的惺忪。

曲河星對自己的眼光很滿意，初夏的一個星期天她逛街，為鐘暾買了這條裙子。鐘暾當時很開心，笑起來，爛漫的笑臉讓她很想吻她。

于是她勾過鐘暾的脖子，在她的臉頰輕吻了一下。蜻蜓點水般的，如同正常好友般的，克制的親吻。

即使是臉頰，她也是第一次吻别人。終于吻上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張臉，心湖被風吹皺，也被吻過的日光照亮，層層疊疊的波光，一浪接一浪的喜悅，讓她的身體都忍不住輕顫起來。

鐘暾臉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意，踏着步子，走出兩步又回過頭看她，揮揮手。“走走走，咱們去吃飯！帶你去吃那一家……”

她對曲河星心裡的波瀾似是毫無察覺，又或許察覺了一點，但她看着與往日無異，隻是如常地笑，像桃花灼灼綻放。

片片桃花瓣萦繞在曲河星心間，讓她無法辨明鐘暾的心迹。看着那道背影，她目光閃閃，終是跟了上去。

此時，房門口。鐘暾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她，目光閃爍。

曲河星捏着杯腳的手一頓，轉而輕笑，她語氣裡是了然的意味。“怎麼不進來，你在生氣嗎？”

“沒有。”鐘暾終于靠上了門框，她酒後被風吹了一陣有些難受，頭暈想吐。

“騙人，你就是生氣了。你氣我沒有留在滕城，沒有留下來陪你，所以，你冷我很久了。”曲河星端着酒杯，邊說邊緩步走到門口。她拉過鐘暾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後單手環住了她的腰。

門被關上了。

鐘暾沒有掙紮，沒有辯解，由着她摟着。兩人一起向着床走去，靠坐在了床邊的地毯上。

“你想去哪裡是你的自由。”

鐘暾閉着眼，用氣聲說着，說話有些有氣無力。果然曲河星都知道，所以她現在是什麼意思？

她說完垂着頭，安靜地坐了會兒，方才強烈的不适終于緩解了些。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酒量……”這麼差。

曲河星看她面有菜色，原本想說的話也止住了，幫她輕撫着背。“想吐嗎？我扶你去浴室？”

“不用，再休息休息就好了。”鐘暾輕歎着搖搖頭，此刻說話對她而言是很難受的一件事。

“那你去床上躺着吧。”

鐘暾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她躺着很快就睡着了，身體陷入潔白柔軟的大床，夢境卻陷入迷茫的沼澤。

曲河星幫她換上了睡袍，在她身側躺下，睜眼凝望着她的睡顔。

後悔了。不是後悔去江城，而是後悔聽了那幾個損友的建議，讓她微醺，藉此放下平日裡掩飾在笑容下的真實情緒。

卻沒有意料鐘暾喝了幾杯紅酒，越過微醺，直接從清醒變成了沉醉。睡着了也時不時皺着眉，看着很難受的樣子。

“對不起……對不起……”曲河星用指尖輕揉着她的眉心，試圖展平那些細小的褶皺。

淩晨時分，鐘暾醒了，還沒睜眼就難受地哼哼了兩聲。

曲河星緊張地撐起身子湊了上去。“還難受嗎？想吐嗎？渴不渴……”

“你……壓到我頭發了……”鐘暾微眯着眼，語氣聽起來沒有先前那樣難受了。“我沒事了。我還是回家吧。”

她睡醒腦袋還是有些懵，但是較之先前已經好很多了。她後悔來這裡了，她并不喜歡和别人睡在一起，可能接下來還有什麼未知的處境。

鐘暾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曲河星從背後抱住了她，臉貼着她的後背。

這個擁抱與以往她們的擁抱都不一樣，不僅是這樣暧昧的環境，還有那一捅就破的窗紙。

“你真的……要走嗎？”

鐘暾幽幽地歎了口氣，垂頭看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覺得曲河星這話有些諷刺。

但是她不想反駁她“是你先走的”，也不想給她肯定的答案，隻是默默地拿開了她的手，俯身去拿自己的衣服。

鐘暾站在床邊，背對着曲河星，脫下了睡袍，穿上了裙子。

她側頭去拿襯衫時，曲河星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張還有些泛紅的側臉，一種心疼和不舍像海嘯般席卷而來，将理智摧折殆盡。

她撲到床邊，抱住鐘暾的腰，将她往後一帶。

身子撐在鐘暾兩側，她看見鐘暾震驚的瞳孔，抓過剛剛脫下的浴袍遮住了身下隻穿着内衣的上半身。

“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她歎息着，輕輕俯身，趴在了她身上，用近乎哀求的語氣，重複着。

鐘暾有些動容，掙紮了兩下又放棄了，任由她抱着自己。

一向高冷的冰山美人，幾時露出過這樣的情緒。鐘暾也是第一次見她這樣脆弱無助的樣子，有些心疼，又有些莫名的煩亂。

于是曲河星眼裡漸漸亮起些微光，小心翼翼地捋了捋鐘暾頭頂一绺淩亂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