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能言善辯,記憶超群,你根本不是我認識的大正時期無一郎。
吉田筱難得無言以對。
她一個箭步沖去那堆已經是廢柴了的木刀,挑了把幹淨的,這次也不在手裡掂量了,背後冒着黑氣,朝他走來。
“那再打一遍。我赢了你就休息。”
無一郎實在是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她了。
萬分不情願地把頭扭到另一邊,幹脆利落地說了聲:“不。”
可能是那表現出來的嫌棄太過于明顯,讓此刻的吉田筱那份不爽的火焰愈演愈烈。
“跟我打一場。”
“不。”
“我讓你一隻手跟你打。”吉田筱以為這樣的條件會讓他感到動心,沒想到無一郎隻是把臉轉過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又道:
“不要,我要自己練。”
接下來又是一頓掏心窩子的輸出:“你現在變吵了,讓開一點。”
*
最終不知道為什麼軟磨硬泡總之還是成功了。
吉田筱還是堅持如她所說,讓一隻手,左手背在身後隻用右手執刀,和無一郎所站的地方隔了兩米左右的距離。
見他久久沒有動作,吉田筱那閑不下來的腦子又把現代劍道和師傅所教的東西攪在了一起。
在劍道比賽中擊中可以得分的部位有四個,分别是:頭,手,軀幹和喉,師傅他們所傳授的劍道跟現代的差别很大,而且師傅一般是把她揍到站不起來為止吧,但擊打位置也是以這幾個點為主……
比如她所能記得的有——被師傅狠狠打中手腕242次,被師傅狠狠痛打軀幹335次,一般不打她的腦袋……以及被木刀抵在脖子上1487回。
整整1487回。
現在她和無一郎的身形其實差不多,所以并不存在不方便攻擊到的部位。
就算按照一比一比一比一的概率來看,脖子被攻擊的次數并不應該高出那麼多……對付盔甲武士嗎?可脖子處也是有防護的。
有什麼是脖子非被砍一刀不可的理由嗎?
她回憶着1487這個數字,又覺得脖子處隐隐發涼。
果然,眼前無一郎的身形閃過。
吉田筱斜着眼睛往左邊一暼,便知他打算壓低重心避開她豎在身前的刀刃,然後從左側向上攻擊她的脖子,畢竟她背着左手,防禦難免薄弱。
有點可惜,因為被她看到了。
右手握刀向下狠抽一刀,正中朝向自己襲來的刃,啪嗒一聲。那望過來的眼神明顯有些驚訝,大概覺得自己在走神,不會這麼快反應過來。
這十成十力道的一下沒能把刀從無一郎手裡震下來,吉田筱覺得更是有些可惜。
無一郎為了消力也不得不暫緩攻擊,專注于防禦,幾次試探均被攔截。她再起手便是左右兩下,動作輕描淡寫,但每下都把無一郎那邊的劍尖都抽得歪斜。
大抵是背着一隻手,倒是顯得右手動作狠厲了。
因為不想再拖,便想後撤一步拉開距離,無一郎看她攻勢暫歇,又開始警惕地盯着她,大口大口地喘氣。
她想,要不是他刀上一點也沒松勁兒,這還真是一副相當無害的樣子。
二人交劍試探,無一郎上前緊逼一步,但不料眼前的那把刀卻後發先至,已然抵在喉口。
雖然他反應夠快,立刻将目标換成了防住筱的刀,他也做到了,雖然吉田筱沒打算砍下去,但他的刀架着自己的,确實讓刀鋒無法更近一步了。
隻是就結果來看,還是勝負已定。
隻不過,吉田筱并不覺得他會服氣。
但他目前也隻能不服氣了,今天再來多少次,無一郎都打不赢自己。
*
雖然她并不喜歡直接用天才來代稱時透無一郎,時透有一郎這樣的人,但吉田筱根據自身經驗來看:你能欺負天才的機會并不多,除非是在他剛破殼還沒學會飛的時候。
她腦子不合時宜地回憶起在自己遙遠的回憶裡,他們師兄妹照慣例跟師傅下棋時,被按順序挨個殺的落花流水,吉田筱還咧着牙失魂落魄,時透倆已經開始盤算着要多少年後才能下到師傅的水平了。
她眨眼斂去方才片刻的思考,小忍的任務還放在這裡,為了能讓自己的話在無一郎腦子裡能重些分量,她大概隻能盡量讓他現在更服氣一點……
畢竟,之後的事她也說不準,因為她内心隐隐有一種風水輪流轉的宿命感。
無暇言它,她的整條手臂都在和無一郎較勁,順着劍鋒交疊之處,還能夠感受到源源不斷傳過來的顫抖。不過他也隻能讓自己的刀動的沒那麼随心所欲一點了,吉田筱就這麼單手一寸一寸地将阻擋着自己的刀也連帶着移向她想要移動的方向。
“你現在沒有任何力氣來阻止我的攻擊。”她用着冷靜而陳述的語氣,将刀尖靠在無一郎的右肩上,思考着該用怎麼樣的說辭:“如果我在這裡敲一下你明天都提不起來刀。”
“還要打嗎?”
刀尖受到阻力變小,沿着衣服表面緩緩下滑,最終停靠在黑灰色衣服的側腹,她憑着原來模糊的記憶,大緻勾畫了一下登紀子告訴她的劍道比賽的的分區。
“然後這一片會被打得青紫。”她覺得自己的勸說可能有了效果,無一郎明顯往一旁躲了一下。
她擡起刀,順着小臂往下滑,停在那雙,她覺得在晚上白的可能都能自發光的手腕上。興許是覺得說服力不夠,她甚至把袖口往後挑了挑。
“要是敲在這裡的話,你今天晚上吃飯的時候,筷子都拿不起來。”
吉田筱突然感覺不對,明明她隻是試圖勸解這個不服輸的人放下沒必要的反抗,卻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但哪裡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
她是能看到那雙綠色的眼睛是帶着某種情緒看着她的動作的,且手頭上能夠感受到另一把刀反抗的力氣越來越弱,現在她幾乎是劃到哪裡,都不會有什麼阻礙。
她看看刀,又看看無一郎的臉,接着看看刀,又看看那張臉。
反複看了好幾個來回,刀尖最後還是十分慫地蹭過衣袖下露出的那一截手腕,停在現在已經完全不動了的刀上。
最後,她隻好在望過去的視線裡投注幾分問詢。
并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伴随着似是妥協的,她自己微不可聞的一聲歎息,右手垂着手腕對着刀柄敲了一下,無一郎手中的木刀掉落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
“那個……”吉田筱的視線先是慢慢低垂,又在心虛地擡頭:“……所以你同意休息嗎,時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