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
完了,我的樹!
在走廊裡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回旋,吉田筱開始大步流星地往回走。那棵樹前段時間已經被打的不剩幾片葉子了,好不容易最近消停了,植物求生的意志讓它發了不少新芽。
但無一郎也是進步飛速,若是她再想起來的晚一點,這棵樹怕是兇多吉少。
她毫不猶豫,哐當一聲拉開拉門,發出“砰”的一聲。這樣的一聲毫無疑問地打擾到了院中剛練了沒一會兒的人。
“好吵。”
舉着木刀的無一郎回頭看過來,眉毛也是微微皺着。
站在樹前,他擡起左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略有哀怨地說了句:“小聲一點。”
吉田筱是準備出言反駁的,但,好吧,她承認,她剛才拉門的聲音是有點大。她輕手輕腳地關上門:“對不起。”
“飛機也折了,天也聊了”,那柄木刀垂在少年的身側,不解在言語中慢慢化開:“為什麼我不可以繼續?”
他的停頓間似乎還準備說上一句“我沒有時間繼續陪你玩過家家”,卻立刻被對方的回答填上了新的言語。
“沒事,你繼續。”吉田筱沖他眨眨眼,“我不是來勸你休息的,你别砍那棵樹就行。”
“人家好不容易老樹發新芽,你又給它打了,沒葉子光合作用,它可真的要死掉了。”
雖然那人的話裡摻了些聽不懂的東西,但整體勉強還是能理解。
“沒有木樁。”
無一郎言簡意赅的表示了不是他想,而是隻能這麼做,而見吉田筱沒給出個解決問題的方法來,便又作勢要揮刀了。
“慢着慢着慢着,住手。”她也隻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喊了,對方會不會聽自己的話全憑那人心情。心情不好,自己就是路邊雜草。
預料之中的“咚咚”聲并沒有響起,取而代之地似乎是帶着些許不悅的聲音,雖然那語氣聽起來還是沒什麼波折:“一天的訓練時間有限,為什麼要在這裡浪費,我的狀态很好,不需要休息。難道你認為,一棵樹比我更寶貴?”
“等等。”
他的意思應該是——你覺得一棵樹比我的訓練時間更寶貴?對,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吉田筱差點被這省略到顯得完全沒來由的一比,弄得差點喪失語言能力。
“我給你一個替代方案。”她重重地歎了口氣:“等着。”
即将日暮的陽光照在她的側臉上,在兩人的沉寂中,她跳下台階,往無一郎那邊走去。
這還是第一次,兩人不約而同保持着的距離被默然地縮進了。吉田筱倒是能感受到飄過來的目光,不用想,無一郎此刻肯定也不太自在。
她蹲下身,對着牆頭那一堆折斷的木刀開始挑挑揀揀。這些淘汰了的,訓練用的刀具的狀況可以說比那棵樹還要差,盡是些用不上的殘軀。
更加觸目驚心的是,每一把的刀柄上,即使纏上了布,但還是布滿了星星點點的血迹。
暗紅色的,紮眼。
吉田筱将這些重重地丢在一邊。
這聲響果然驚動了一旁看着的家夥,這堆慘案的始作俑者,此刻也安靜地蹲到了她旁邊。
是嫌她吵鬧還是單純好奇,她現在沒什麼心情去管。
“你有一定要這麼練習的理由?”吉田筱停下手中的動作,側過頭問。同時,她也克制着不去看那雙手上究竟傷到什麼程度的念頭。
毫不意外的簡短回複。
“嗯。”
她實在是不太習慣對上這全然沒有溫度的眼神,确認了他在點頭之後,便立刻扭頭回去。吉田筱抄起一把勉強還能用的,拿在手裡試了試。
不需要更加詳細的回答,一個點頭的動作,就足以讓她作出那個本該是她最最最不情願的決定了。
她說。
“我陪你練。”
迎着讓她感到陌生的目光,她說。
“别這麼看着我啊,你暫時肯定打不過我,我保守估計,至少一年半之後吧。”
朝霞帶來的是新一天的消息,而晚霞卻說夕陽已落,晚風将至。
這一年,吉田筱已經在這個世界度過了十三個年頭。
自她七歲那年拿刀開始,已經整整六年。
距離時透無一郎徹底超過她。
隻剩不到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