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話,卻像是一顆冰錐,直直插進了她的心口。
“但是,它隻能預言一種東西——那就是你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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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為什麼有七顆?”
就在吉田筱飛速思考着如果自己要用這種能力,如何能達到收益最大化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切換為鬼形态的和歌月閃現了過來,還幫她問出了相當犀利的問題。
永花和善地攥緊了拳頭,勸說自己:“好吧,你長了翅膀,誰能管住你飛啊。”同時她也壓不住自己人類時期還是個小孩子的心境,格外不服氣地嗆道:“聽我說完,好嗎?好的。死期是一個确定的日子,每一次預言都是一次逼近的過程,懂嗎?”
如果她餘下的能力還多一點,應該還能預言出一些那天的情形什麼的,就像她預言自己會在藤襲山跟人同歸于盡一樣。
不過,最後死期是對了,情形卻有些出入罷了。
“可我記得你的預言裡會有人和你同歸于盡,可是我們最後都平安離開了。”
吉田筱撐着腦袋,精準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不知道!但至少死期是準确的!不許再提了!”
千壽永花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變成了小孩子脾氣,一點就爆。
“所以,你要用嗎?”和歌月晃好奇地湊了過來,快要把吉田筱擋的看不見手中的蟲繭了。
永花好心地提醒着:“不過,如果中途你不想再繼續預言的話也是可以的,隻要放着不看就好了。”
不過她也有着自己多多少少的私心,她想看看吉田筱面對逐步成立的預言,會有着怎樣的變化。
就像鳥類被關進了一個不斷縮近,不斷變小的籠子裡,從最開始的怡然自得,會不會慢慢變得焦躁不安,最後,究竟是變得接受現狀,還是一頭撞死在這狹小的籠子裡?
她很好奇,好奇得要瘋了。
畢竟她就是這麼活在籠子裡的,現在,她隻不過是把新人拉了進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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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知道自己哪一天會死的誘惑,跟提前知道自己哪一天會死的恐懼,這兩種情感有着相同的占比。
這對于人類來說有着怎樣的誘惑,同樣也就有着怎樣的恐懼。這是獨屬于人類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就合不上進一步知曉的求知欲。
不過,自己真的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自己死亡的命運嗎?
吉田筱站在原地,這一次,這個空間裡的水面并沒有什麼波瀾,她的心态意外的很平靜。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還擁有着在這個世界死掉,就能回到原來世界的僥幸心理作祟。
就在她思考的間隙,和歌月毫不猶豫地把這顆繭從她手心裡拿走。
“既然猶豫的話就不要看了。”
“不過,從理性的角度來看,這樣的能力不管怎樣都是利大于弊吧。”吉田筱下定了決心,一個出其不意将其奪了回來。
“畢竟可以大概知曉未來會不會有很強的鬼,或者會不會有重大事件,重大疾病的發生之類的,提前做好準備,會不會有能避開的可能,我覺得可以一試。”
“但我還是在預言的那天裡死掉了,我并不覺得這點上會有很大的出入。”
吉田筱被能力的使用者本人否定了。
因此,她不滿地撇嘴,念叨着:“有準備的死亡總比什麼都不知道然後死掉了比較好。”
永花再一次生拉硬扯了一遍吉田筱的臉,順便憤憤着為什麼她臉頰上會留有疤,簡直是不懂得珍惜:
“我看你就是想用,這還找什麼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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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田筱确實是想用,但這是出于理性角度來講的。同時,在感性部分,她也擔心着自己一步步推進自己的死期時,會不會難以接受,甚至崩潰。
但你永遠也不知道能夠預知未來的步數對于一名棋手來講有着多大的吸引力!多準确的預判一步,提升的勝率都不知道有多少。
笑死,要是可以提前預知對手的棋路,不說所有頭銜拿滿貫,自己說不定可以當一當『龍王』。
“試試吧!”她突然情緒高昂的咽了口口水,十分有魄力地舉起了拳頭。
“可我還沒教你怎麼用呢……”
千壽永花一句話還沒說完,一隻飛蛾破繭而出,從吉田筱所握的拳裡爬了出來,停留在她的手背上。
這隻飛蛾有着黑褐色的肥碩體态,隻是它翅膀合攏,背上的花紋如同一張倒懸的人臉,勾起一個駭人的笑容,并發出不間斷地“吱吱”的叫喚聲。
還沒等吉田筱驚恐發作将其甩到地上,這隻蛾子自顧自的晃了晃觸角,随後頭一栽,猛然在空中化成了黑灰。
“什麼???”
吉田筱震驚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直到兩人異口同聲地用着平常不能再平常的語調說道:“它說,你五十年之内必死。”
他們作為鬼的原型分别是蛾子和毛毛蟲,能聽懂并不奇怪。吉田筱安慰着自己:還好,還好不是這個蛾子跟自己同壽,不然還以為下一秒自己就要死翹翹了。
轉眼,那兩人又使了個眼色,不由分說地往她的手裡塞了一顆蟲繭。
“再試一次吧,五十年之内,以最高五十年講,除了預示着你可能是正常老死的,沒有任何參考價值,太過于寬泛了,沒有參考價值。”
連不贊成自己使用的和歌月晃也開始這麼說了。
果然,沒有人能抵擋開盲盒的欲望。
雖然,開的是自己還能活幾天。
有點太地獄了。
*
大正時期人們的平均壽命在四十多歲左右,自己再活五十年,六十五歲,也算是高壽了。就算再縮個十年,自己也還是高壽。
沒有任何心理壓力的吉田筱堅定地點了點頭。
一隻飛蛾撲閃着翅膀,在她眼前盤旋了沒一會兒,又一頭栽到地上,梅開二度,化作灰燼死了。
這一次截然不同,見遲遲沒有人為她翻譯,吉田筱急着催促:“什麼意思?它說什麼意思?”
和歌月用手肘拐了拐千壽永花,永花又用胳膊肘了肘和歌月晃,最後,本着愛護女性的原則,和歌月隻好用着聲如蚊呐的聲音說:
“它說……它不如不說了!”
說到後半句,他聲音猛然變大,讓吉田筱有一種他是不是有着震聾自己,然後達成目的的手段。
和歌月話沒說完,就抱着腦袋蹲下了。
留下了縮成個鹌鹑支支吾吾的千壽永花,在吉田筱不作笑容就是冷酷的外表下,吐出了第二次的預言:
“它說,額……你會在二十年之内死去。”
……
“你是說,我的壽命一下子縮進了三十年?”吉田筱覺得難以置信。
她是想過會逼近一些。
但她沒想到,沒想到這一逼,是要把她往死裡逼啊。
“不過,不過這個逼近速度說不定是越靠近确切日期越慢的,之後應該不會這麼快了。
千壽永花有些緊張,她也沒想到這一下子給吉田筱的壽命爆扣了三十年。
“要不,下次我們還是别繼續預言了,這預言根本不準,你看你收集棋子,造福大家,最後肯定能長命百歲的。”
和歌月也搓着手,陪吉田筱在角落裡蹲蘑菇。
吉田筱覺得自己也是能接受這個結果的,隻是有些莫名的疲憊,索性直接坐在水裡。
這黑黢黢的空間,竟然是找不到一塊幹燥的地方。而且就算她想要将這些水變沒,似乎也不起效果。
“你為什麼不給自己變把椅子呢?”和歌月可能是被吉田筱感染了,也開始問一些不合時宜的問題。
于是,在場所有的鬼,連同沒問這個問題的千壽永花,每隻鬼都得到了一記爆栗。
“你以為想象出一把椅子的細節很簡單嗎?你知道木工做一把椅子的辛苦之處嗎?不,你不知道,你隻知道叫我變……”吉田筱站起身,叉着腰教育起這兩個低頭挨訓的鬼來。
到後來,他們兩個甚至因為覺得以鬼的形态會讓她更加生氣,所以特地變成人形來挨訓。
看着連一聲都不敢吭的兩個家夥,吉田筱絞盡腦汁,也編不出新的怪話了。如釋重負一樣,她說完了所有有的沒的,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左右手分别扶起一顆垂着的腦袋:
“算啦,進了鬼殺隊還希望壽終正寝,那才是妄想吧。”
吉田筱垂着眼睛,這麼想着:
如果人類變成鬼也算做一次死亡的話,眼前這兩個家夥,可是不到二十歲就死掉了。
“别垂頭喪氣的,我可是還有可能活到三十五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