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不了。
*
“霞之呼吸四之型 平流斬。”
放低的重心,微曲的膝蓋,在高速前進中,吉田筱立刻意識到自己并沒有擁有超級英雄電影中可以從大樓跳下來還毫發無傷的超級半月闆。
咔的一聲從下身傳來,她像是被一顆子彈貫穿,踉跄了一下,動作瞬間變形,但結果并沒有因此改變——
藍色的日輪刀角度偏了一點,将籠子斜着切出光滑的平面之後,砍下她的頭顱,同時帶走了肩上的一角。
“将死。”因疼痛而咬牙切齒的聲音,又因為刀刃斷了一截的緣故,離得非常非常近。詛咒般的台詞,又因此仿佛是怨侶的耳語。
恨着,不明不白着,不清不楚着,糾纏不休。
“喂,我是從哪裡輸掉的?”
女鬼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在地上滑行了數尺才勉強停下的吉田筱,她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
可能從她得知預言的那一天起,她就曾無數次演算過最終的結局,也思考過無數次可能的解法。
但很顯然,被吉田筱砍下頭并不是她想要的那一種。
感覺自己的膝蓋絕對挫傷了的吉田一瘸一拐地轉身,忙着去查看自己兩位隊友的情況。
“你們還好嗎?”她問。
“還行吧。”
“我好想洗澡!”
她短暫思考了一下,附和道:“我也想!”
那隻鬼見自己被直接忽視了,又意識到自己即将消散,那女鬼更是嚷嚷起來:“算了,大概也是我沒能優先解決掉你們當中的任何一人的問題吧。”
對于人類,減員就是戰鬥力永久性的下降。
也不知道藤襲山還剩多少隊友。
對惡鬼叫嚷聲音充耳不聞的吉田筱,急着走到隊友身邊,徑直從那顆頭顱身旁走過。巨大的繭房在頭頂的半空中解體。确實,如同尾崎所說,裡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毛蟲們也隻是擡了擡身子,便似乎坦然而又草率地接受了這樣的終局。
原本挂滿了枯葉的巨型蟲網,也沒撐得了多久。
吉田筱站在這裡,成堆的金黃葉片下墜着,下墜着,像是積攢了一整個秋天的秋意,在這一刻落了下來。
“如果你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未來,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你會如何呢?你覺得會有改寫的可能嗎?”
那隻鬼似乎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着,絕對是回想起了什麼悲涼的記憶。在這種環境的烘托之下,吉田筱不情不願地低頭,卻瞥見了從逐步消散的黑灰裡露出的,相當熟悉的東西。
『香車』。
新的将棋。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悄咪咪地走近那顆頭,蹲下身,迅速将其收入囊中。
不好的是,膝蓋疼痛讓她不得不故作高深地
“嗯”了一聲。
以為吉田筱終于願意理一理自己了,這隻鬼的神情就變得既悲傷又卑微,極為殷切地解釋着: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可以是蝴蝶就好了,但我隻能變成飛蛾。我嘗試過,但失敗了。”
她并不知道,有了這顆棋子,至少她跟眼前這個叫作吉田筱的家夥還有見面的機會。不用急着在嘴消散之前,說着詞不達意言不由衷的話語。
她究竟想說些什麼呢?
可能她隻是不想以鬼的身份離去吧。
沒有人生來就是吃人的鬼,就算提前預知了自己會變成鬼的未來,終盡所有的辦法也沒法更改。就像是變成鬼之後預知了自己的死期,雖然有所不同,但依舊還是應驗了。
真的會有人面對不想要的預言逐步印證,還能永不絕望嗎?
“我想,我大概是被困在了名為未來的籠子裡。”
話語終了。
積攢的雨意也開始嘩啦啦地降下,一滴,一滴,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