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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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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夏四月,天下流傳最廣,莫過于南越将江嶽荊鄂四州收入囊中一事,江州失守固然令人可惜,但盧嘯雲舉兵來攻,江州能堅持多日已是不易,還不至于令人震驚。

然而嶽州荊州鄂州三州接連失守,卻叫人完全無法預料。

難道盧嘯雲一口氣打到了三州?

一時之間議論紛紛,衆說紛纭,謠言滿天飛,這時曾經與許家有關的那些傳言,突然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直到三州改旗易幟,衆人才發現,原來有這麼大胃口吃下三州的,竟然又是景珩,他不好好在夔州待着,千裡迢迢帶着精兵秘密攻打嶽州,又勸降了荊鄂兩州刺史。

因此事發生得太過突然,事先并無征兆不說,事後對于真實情況也知者甚少,原本就已天下聞名的名字,又多了幾分傳奇色彩。

半個月前,許妙愉再次回到江夏城後,隻在江夏城停留了幾日,待景珩将局勢徹底控制住,他們便啟程往渝州出發。

這一路山高水長,路途上不免也聽到各種各樣的傳聞,聽來聽去卻沒幾個靠譜的,而在這些與景珩有關的傳聞之中,許尚書自缢身亡的消息也傳了出來。

那一日是個雨天,許妙愉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聽到這個消息,還是不可抑制地湧上了一陣悲涼。

父親與大伯,他們究竟做錯了什麼,最後落得這般下場。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最後一絲幻想被打破,面對長安城裡那個承載太多血淚的腐朽朝堂,她終于能徹底與他們斷開最後的聯系。

其後,徐慶向天下公開了許熠之死的疑點,矛頭直指建興帝,至于那個背叛許熠的心腹,也沒什麼懸念,正是阮維春。

隻是阮維春早在幾年前就戰死,倒有些死無對證了。

天下之人憤怒的同時,也在觀望,大夏朝廷會如何應對,但他們最後隻是辯解了幾句,甚至為了安撫人心,在此時追封許将軍和許尚書定國公和安國公。

追封的文書一份被送到長安的許家,沒了主人的許家早就亂成一團,無人去接,另一封被送往宣州,半途被景珩的人截下,送到了許妙愉面前。

許妙愉冷笑一聲,将之撕碎。

這時,她知道,她已經沒有必要再通過答應嫁給景珩的方式換得他放過許望清的承諾,因為許望清不是苟且偷生之輩。

如果說之前還有可能答應,是為了父母妻兒的安危,那麼此時,許家與大夏皇室的仇,也終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半個月的時間足夠她整理悲傷的心情,至少臨近渝州的那幾天裡,景珩再沒從她臉上看到過黯然與悲傷,然而時隔幾個月之後,再次見到兄長,許妙愉的淚水仍然湧了出來。

兄長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梳得一絲不苟的長發高高束起,穿了一身樸素的黑衣,亂世之中并不容許他用三年的時間緬懷父親的逝去,隻能在衣食住行上表明心迹。

許妙愉抹去淚水,看了眼簡陋的屋子,以及站在兄長身後一身素缟的嫂子,勉強擠出個笑容,“是我不好,今天我們兄妹團聚,該是開心的日子,怎麼還哭起來了。”

許望清沉靜的眼睛看着她,仿佛看破了她的所有僞裝,他說:“妹妹,你嫂子跟我講了鄂州的事情,是我們對不起你。”

許妙愉一怔,半晌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哥哥你千萬别這麼想,嫂子不清楚,你還不知道嗎,我又不是被迫的。”

母親和大伯去世後,如今的許家,唯有兄長與紫蘇兩人知道她和景珩的所有糾葛,那些好的壞的,離經叛道的,還有其中的種種誤會與不得已。

“就算——”許望清顯然有自己的見解,奈何秦苒在側,不好明說,此事事關妹妹聲譽,他一直還瞞着秦苒,“終究不妥。”

秦苒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哪還能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嘴一撇,“你們慢慢聊,我出去就是。”

許妙愉連忙拉住她,“嫂子與我已經是共患難過的,沒什麼不能說的。”

“好吧。”許望清歎息道,“此前我對王寶風說,要我投降可以,我有一個條件,要景珩娶你,而且,此後若沒有你的首肯,他不能納妾。”

“我不同意。”

許妙愉還怔愣着,秦苒已經大聲說道,一副要與他拼命的架勢。

許望清無奈:“你為何不同意?”

秦苒怒道:“我不是說過了嗎,妹妹已經為我們犧牲的夠多了,在鄂州沒得選也就罷了,現在你既然已經沒性命之憂了,連妹妹也護不住嗎?”

好一番伶牙俐齒的話,要不是許望清早習慣了,此刻大概要發火,就連許妙愉也被這話鎮住,一時也說不出什麼話,心裡又湧起一股熱流。

許望清歎氣:“不是你想的這樣。”

“哥哥。”許妙愉打斷他,臉上漾起一個微笑,“讓我來說吧。”這終究是她的事情,不能總是逃避。

許妙愉拉着秦苒走到一邊,低聲對她細細述說了自己和景珩少年時便相識,後來因為誤會分開的事情,其中有些含糊之處,但也并非刻意遮掩,隻是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秦苒越聽越驚訝,聽到最後,腦中卻是一片混亂,脫口而出,“那你該怎麼辦?”

“不對不對,這麼說來,我卻要同意你哥的辦法了。”秦苒又搖搖頭,出神地看着許妙愉動人的側臉,心想,她雖然看得出來妹妹曾經經曆過許多事情,也沒想到背後會有這麼多事情。

許妙愉颔首,杏眼中流露出幾分惆怅,“也隻有如此了。”

***

許妙愉從許望清的住所出來,謝絕了南星為她準備的轎子,沿着曲徑通幽的小路緩緩向渝州衙署走去。

渝州衙署原是前朝某位郡王的府邸,占地極廣,修得奢靡至極,後來充作衙署,王寶風率部進駐南平之後,将前廳和後院隔開。

前廳仍作為辦公之所,後院改成了他的臨時居所。

說是臨時居所并不準确,畢竟他是盧文鋆親封的成都王,該叫作王府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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