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拉着她的手,不經意間摸到她手心的繭,一想到她年紀才這麼小,不管是不順眼還是發怵都消失了,甚至有些心疼,于是溫聲說道:“這不是巧了嗎,我的名字也是一味藥材。當初我娘懷着我的時候,喝的安胎藥裡就有這一味藥材,她聽得多了,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你呢?”
南星言簡意赅:“我家世代行醫。”
紫蘇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那你也會醫術了?”
南星黯然道:“不會,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被奸人害死,醫術也被燒,我沒能學會他們的醫術,隻好苦練武功。”
“啊,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紫蘇頓時不自在起來,哪裡能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揭起了别人的傷疤。
“無妨。”南星的黯然隻有一瞬,“我父母的大仇已經報了。”
“那便好。”紫蘇連忙寬慰地笑了笑,岔開話題,“你有十六歲嗎,我看你年紀很小的樣子,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紫蘇姐姐。”
南星道:“虛歲十七,多謝紫蘇姐姐。”
紫蘇松了一口氣,這少女看着冷,倒比想象中的好說話,她眼珠一轉,覺得不該放過這個好機會,看看周圍,小聲問:“方才那位夫人,到底是什麼人,好大的排場。”
……
竹影搖曳,暗香浮動。
紫藤花腰扇被放在桌上,許妙愉坐在窗邊,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小樓依山而建,寬闊的江水似一條白練,橫亘于大地之上。
紫蘇輕叩門扉,沒有反應,口中說着“小姐,奴婢進來了”推門而入,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美人倚窗而立,一支爛漫山花伸入窗内,花瓣輕吻她的手背,人花相映,美得濃烈而絢麗。
滿腹的委屈在這一刻化為烏有,紫蘇放輕了步子走過去,來到她的身邊,凝視着她的側臉。
許妙愉懶懶地靠在窗台上,神情說不出的淡,仿佛随時都會乘風而去一般,她沒有回頭,輕聲問道:“怎麼就你一個兒,南星呢?”
紫蘇垂着眼,皺了皺鼻翼,千言萬語在心中翻滾,“奴婢将她支走了,小姐,奴婢向她打聽過,那夫人姓周,已經嫁進來兩年有餘。”
她覺得胸口堵得慌,餘下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既然早有糟糠之妻,何必還要信誓旦旦地說要娶自家小姐。
許妙愉終于看了她一眼,臉上無喜亦無悲,“我認得她,周宛宛。”
七年前那個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少女,為了自己的未來大膽追愛,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許妙愉一直記得她。
原來,不止是自己的糾葛延續到了七年之後。
許妙愉輕抿着嘴,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這不是正好嗎,你也知道,我若是真的嫁給了他,有些事情恐怕會瞞不住。”
紫蘇臉白了一圈,呐呐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不滿地說道:“那他也不該騙您,在江夏發生的事,又算什麼呢?”
她指的,是兩人重逢的那一晚。
許妙愉苦笑一聲:“就當沒有發生過吧,此前從沒聽說他娶了妻,我還以為……是我的疏忽。”
紫蘇忿忿不平,似乎覺得不該輕易将此事揭過去,可是自家小姐隻想當事情沒有發生,那周氏又一副大度到甚至讓人覺得小心謹慎的樣子,還能有什麼辦法。
兩人齊齊沉默下來,不多時,南星從外面進來,此事徹底被壓到了心底。
傍晚時分,周宛宛又派來了許多粗使丫鬟,将一切收拾妥當,讓許妙愉姑且在此下榻。
南平的夜晚也炎熱,蟬鳴之聲一天十二個時辰響個不停,許妙愉子夜半夢半醒,恍惚間聽到窗外有動靜,睜眼望過去,果然在窗紙上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她渾身一激靈,睡意全無,起身瞧見紫蘇和南星都不見了,愈發害怕,素手捏緊了錦被,掌心出了汗。
“紫蘇。”她忍不住出聲喚道,希望這聲音能将外面的身影吓跑,沒想到那身影聽到她的聲音,更加肆無忌憚,竟然直接推開了窗戶。
她在心底大叫一聲,還在思忖着該怎麼應對,窗戶後面月光下那張俊俏的臉對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翻窗跳了進來。
許妙愉在窗外看到了南星的衣角,她早該料到的,南星是景珩派來的,自然向着他。
景珩走過來,坐在床邊,撐着手臂微笑着看着她,臉上有一點兒疲憊的神情,卻還溫柔地詢問:“怎麼樣,還習慣嗎?”
這次的詢問沒有得到答案,許妙愉看着他的臉,拽着被子往後縮了縮,神情冷淡。
自從齊雲峰上變故發生之後,兩人之間的關系拉近了許多,景珩難得見她對自己又防備起來,神色一怔,疑惑爬上眉梢。
“這是怎麼了?”
許妙愉垂眸不語,要她此刻質問他,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瞥一眼半開的窗棂,冷聲道:“将軍在自己府上還要翻窗進來,跟做賊一樣。”
她分明在諷刺他,他卻像個沒事人似的,聞言笑道:“我本來不想吵醒你,隻在外面看看,沒想到你醒了,正好進來說說話。白天一回渝州就一堆事情,脫不開身,也隻有這時候了,況且,這也不是我的府上,還是低調些好。”
說得好深情,還不是……等等,許妙愉愕然擡頭,察覺出不對勁來,瞪圓了眼睛,“這不是你府上?”
“你不知道?”景珩也有些驚訝,“周宛宛沒告訴你嗎,這是他們的府邸,我那住處常年沒人,一時也打掃不好,就讓你先在此處歇息了。”
而且,他也并不覺得許妙愉在兩人還沒成親之前住進自己的住所是什麼好事,先在此地過渡兩晚,等許望清那邊安排好了,許家也該在南平有一處宅子。
聽到景珩直呼周宛宛的名字,許妙愉這下可以确定,果然是誤會了,又問:“他們?周宛宛和誰?”
“當然是王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