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了一會兒,看見前方有一條長廊,在她們必經的路上,于是加快腳步走過去,将傘一收,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沿着長廊前進。
宅子太大就這點不好,回個屋都跟走迷宮似的。
長廊九曲十八彎,險些給人繞暈了。
走着走着,穿過一道拱門,她們來到了一處被走廊圍繞的庭院,四周種着綠植,中間是一片空地。
一個人直挺挺地閉眼站在中間,一動也不動,像尊雕塑。
兩人被吓了一跳,不禁多看了兩眼,那人突然睜開了眼睛,瞪着她們。
隔着雨簾,看不清那人的臉,可是那雙眼睛,一下子就讓人認了出來。
許妙愉停下腳步,小聲對紫蘇吩咐了幾句。
紫蘇會意,雙手撐在廊邊的欄杆上,向前傾了傾身子,叫道:“袁大夫,你站在雨裡做什麼?”
沒錯,雨中那人正是好幾日不見的少年袁之。
當然她們已經知道,他的真名并不叫袁之,甚至也不姓袁,但紫蘇仍然稱呼他為袁大夫,其中諷刺之意未加掩飾。
少年不說話,他瞪着許妙愉,好像有諸多不滿,但想到了什麼,又閉上了眼睛。
之後無論紫蘇再說什麼,他也權當沒聽見,
這時,姜玄從走廊的另一頭走了過來,幸災樂禍似的看了眼雨中的少年,露齒笑道:“許小姐不用再白費功夫了,他不會理你們的。”
許妙愉看他,“為什麼?我們沒惹到他吧。”
“怎麼沒有?”姜玄笑得神秘,“您還不知道吧,他之所以一個人站在這裡,是被将軍罰的,不過他也是認死理,下了這麼大的雨,沒有将軍的命令,還是不動。哦對了,他之所以被罰,和您有關,将軍命他喬裝打扮去許家保護您,結果在您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居然猶豫了,害得您險些被人欺辱,确實該罰。”
許妙愉起初還懵懵懂懂不知道他說的哪件事,聽到欺辱二字,立刻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和那姓趙的領隊周旋之時,他一直在暗處看着。
“姜玄,你吃了多少碎米,話這麼多。”少年終于忍不住叫道。
“三公子息怒,我不說就是了。”毫無誠意的一句告饒,誰都可以聽出其中的敷衍,不過接下來,他又認真起來,“其實是将軍讓我過來告訴你,隻要許小姐同意,你的處罰可以停止了。”
許妙愉扯了扯嘴角,熱鬧果然看不得,最後又繞回了自己身上。
她望向少年,少年也看向她,倔強地說道:“我才不用——”
“好,我同意。”
少年的話未說完,許妙愉的回答就已經說了出來,他頓時被噎住,看了看許妙愉,又看了看姜玄,沒動。
姜玄道:“三公子怎麼不過來道謝,多虧許小姐大度,要不然你還要淋多久雨。”
少年還是沒反應。
姜玄又道:“怎麼,三公子是想讓将軍親自來請你嗎?”
少年終于動了,也不知他站了多久,走路的姿勢都有些僵硬,他怒氣沖沖地過來,對姜玄怒目而視。
姜玄隻當沒有看見,向許妙愉拱手行禮道:“許小姐,那在下先告辭了,你們慢慢聊。”
許妙愉也微笑緻意,一物降一物,誠不我欺。
她又轉頭看向少年,渾身濕漉漉的,像隻落湯雞,即使知道了少年的袖手旁觀,她也恨不起來,仍然笑着,說出口的話卻讓少年一愣。
“袁之,還是說,我應該叫你,沈懷遠?”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少年臉色一變,沉聲問道。
幾天前,眼前巧笑倩兮的人走進那間卧房之時,就曾經對他說過一個字,遠。
她的聲音太小,他沒有聽得太真切,相近的發音,她究竟說的是袁還是遠,少年糾結了許久,最終因為别的事情纏身而忘記了此事。
此刻,他忽然又想了起來,心也跳得很快。
“很早之前。”許妙愉沒打算瞞他,“一開始,我見到你,隻覺得你有點兒面熟,七年前我們隻見過一面,認不出來也很正常。後來我發現你對我有敵意,我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隻能歸咎于自家樹大招風,直到某一天,你問了我那個問題。”
什麼問題?
袁之想了起來,從宣州出發之後,到出現變故的那晚,他們隻有過一次短暫的對話。
那時慧兒有些水土不服,他為她看病,許妙愉也在旁邊。
慧兒喝了藥睡了,他們就從帳中走了出去,那時他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和太子的婚約,為何拖了七年?”
其實這不算什麼很特别的問題,很多人都有此疑惑,然而絕對超出了他該過問的範疇。
提到婚約,許妙愉不免想起了另一個人,也就是這個時候,她終于意識到眼前的少年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他的兄長,沈懷英。
這兩兄弟長得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沈懷遠好奇,“那你為什麼不拆穿我?”
許妙愉笑着看他,“你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