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也被她的悲傷感染,不禁面露愁容,很快又意識到不妥,勉強又笑着寬慰道:“姑娘您不必擔憂,我們這幾天瞧着,這位将軍并不殘暴。”
“這幾天?”許妙愉微訝,“你們也不知他是誰嗎,那這府邸……”
說話那人這會兒又閉上了嘴,面上懊惱,許妙愉見狀,低眉抿唇苦笑,“我明白,我不該為難你們,隻是想到自己連身處何方都不知曉,便不免有些害怕,多謝你們還肯同我說話。”
這麼一個美人在面前炫淚欲泣,就算女子聽了也心生不忍,那人臉皺到一處,糾結良久,終于說:“這裡原來是鄂州刺史的府邸,現在我們也不知道算什麼了。”
許妙愉感激萬分地看着她,又問:“那你們是?”
那丫鬟道:“我們自小被賣到這府中為婢,前幾天刺史被殺,我們沒來得及逃走,就被關在這裡了。”
既然開了口,那丫鬟也不再顧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許妙愉聽罷,終于明晰了幾分局勢。
鄂州刺史謀反是真,被殺也是真,小丫鬟足不出戶,不知道具體情況,隻聽到外面亂了起來,管家說主人被殺,叫他們各自逃命去。
丫鬟仆從中有門路有親人的,收拾細軟走了,剩下些老弱病殘,還有她們這種舉目無親又柔弱不堪的,外面反而更加危險,就想着留在府中等亂局平息,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不過她們想的還是太簡單,鄂州刺史身亡的當天夜裡,就有一隊人馬闖了進來,似乎是在來找鄂州刺史藏起來的什麼東西。
東西找沒找到她們不知道,但這隊人馬卻在這裡住下了,大概是看中了此地幽靜。
“我們看他們都穿着铠甲,像是當兵的,都怕他們殺了我們,但過了幾天發現他們好像不是濫殺無辜的人。”丫鬟回想道。
許妙愉又問那婦人是怎麼一回事。
“她是原來刺史府上的管家娘子,從前就管着我們,如今為了讨好這些當兵的,變得更嚴厲了。”
原來如此,許妙愉颔首垂眸,還想問她們知不知道袁之,但一想這些日子袁之都在自家的隊伍中,她們恐怕不認識便作罷了。
至于這府中有多少外來人,他們究竟是誰,有什麼目的,她們也一問三不知。
婦人在外催促,許妙愉早就洗漱完畢,知道拖不得了,在兩個小丫鬟的幫助下擦幹淨身上的水珠。
她們捧來一套衣裙,說是那婦人的吩咐。
許妙愉看了一眼,輕紗朦胧,對于晚春初夏來說,顯得有些單薄,但她也沒得選擇,隻好換上。
屋中沒有鏡子,兩個小丫鬟伺候好将這套衣裙穿好,臉卻越來越紅,許妙愉不明所以,低頭一看,頓時咬牙。
這衣裙又薄又透,隐隐可見衣衫之下的肌膚,就算大夏民風開放,也絕不會有良家女穿得這般大膽,隻有那秦樓楚館中的姑娘才會如此。
她越想越氣,不一會兒就紅了眼眶,正好那婦人走了進來,瞧見她的模樣,竟是一愣,趕緊着人拿來一件披風,讓她披在身上。
事出突然,披風并不合身,遮不住她細白的小腿,一走動便若隐若現,可是齊姑姑也顧不上了,帶着她就往後院去。
後院更加幽靜,走過幾道回廊,傳來了争辯之聲,再向前走,争辯的二人立在路邊,卻是袁之和那武夫打扮的男人。
他們聽到有人過來,齊齊噤聲,許妙愉隻來得及聽到幾個不成句子的詞語,像是“受傷”“怪罪”之類的。
袁之見到她,臉上居然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他匆忙走過來,将一個瓷瓶塞到她手裡,迫不及待地說:“你來的正好,跟我過來,我二哥不肯上藥,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隻要能勸得動他,我保證你的嫂子和侄女安然無恙。”
白瓷冰涼的觸感漸漸被掌心的溫度包裹,許妙愉慢慢握緊,一言不發地跟着他前進,如果袁之此刻回頭,他或許能看見她眼中的憤怒,可是擔憂占據了他的心神,令他無暇分神。
幾人來到另一處院落,更加寬敞,也更明亮。
武夫打扮的男人輕輕敲了敲門,沒等裡面反應,袁之已經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門,一眼望去,屋内沒有人,但卻有水流的聲音。
再仔細聽,原來這間屋子有好幾個隔間組成,打開門是前廳,有桌椅軟榻,博古架等等,往左邊看隔着一道镂空雕花木牆,是一片浴池,水霧缭繞。
許妙愉緊抿着唇,嘴角繃成一條直線,她解開披風上的系帶,披風自她的肩頭滑落,落到地上,晚風一吹,單薄的衣裙被吹得亂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她沒有去遮,勾了勾腳尖,将鞋也留在了外面,赤着玉足走了進去,關上門之前,看了袁之一眼,向他做了個口型。
袁之以為她會說諸如别忘了答應她的事之類的話,可是當他仔細分辨過後,卻發現她隻是無聲地說了一個字,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字。
袁之大驚失色,伸手要去阻攔她,但另一個男人連忙抱住了他的手臂,而房門也在此時徹底合上了。
武夫打扮的男人抱着他的手臂,将他扯到一邊去,左右看看,低聲說道:“三公子,我知道她長得很美,但她可是馬上就會成為将軍的女人,你可千萬不能犯這種錯。”
袁之怔了怔,臉瞬間比晚霞還紅,“你誤會了,我沒有——”
那人不信,一副過來的口吻勸他,“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屬下明白的,三公子你還小,以後一定能遇到真心喜歡的姑娘,可千萬不能現在被紅粉骷髅迷惑。”
怎麼還越說越離譜,袁之氣結,再次否認,男人終于半信半疑地放開他,“那您剛才為何要攔她?”
袁之眼前不由得浮現了一雙眼睛,明媚動人,含羞欲滴,他茫然地不知該看向何處,“我好像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