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珩就這麼任由她哭泣,聽到哭聲漸歇之後,才将手臂伸到她面前晃了晃。
“擦一擦。”他面無表情地說。
許妙愉氣惱地打掉他的手,心想自己都這麼傷心了,他怎麼還能無動于衷?
“不要,你的袖子上有血。”
“這隻沒有。”
“我不信。”許妙愉氣鼓鼓地說。
“不信就算了。”景珩說着,将手慢慢收了回來。
但許妙愉更不開心了,她一把抓住,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之後,情緒終于平複下來,然後擔憂地問:“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很久以前,許妙愉也曾幻想過這樣情景,她憑借着聰明才智躲避追殺,可是事到臨頭才發現,這種時候,那些小聰明一點兒也派不上用場,而她心中的恐懼也完全壓住了興奮。
“一直走出去,出口在長安城邊上,我送你回許府。”
許妙愉縱有再多不滿,此刻也得聽他的,但她還是忍不住問:“反正他們也追不上來,我們能不能走慢一點兒,我的腳好疼。”
暗道入口隐蔽,沒人提醒的話,來人要想發現,還需要一段時間,景珩想了想,正打算答應她,忽然臉色一變。
“不行,趕緊走!”
與此同時,十數個黑衣人正在景珩的住處搜尋,其中一些從打開的窗戶追了出去,另一些還在屋内,他們輕易就發現了床底的芸娘,問她景珩的下落。
景珩下手并不重,芸娘已經醒了,她驚恐地指着地道入口,下一刻,驚恐的神情永遠地定格在了臉上。
尋找入口機關又花費了一些時間,黑衣人終于打開入口時,景珩和許妙愉也已經走到了出口附近。
地道的出口在一條斜坡上面,被野草和木闆覆蓋,常年受雨水的沖刷,長滿了青苔,此刻外面又下着雨,雨水順着縫隙流下,青苔更加濕滑。
兩人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走出去,外面是一個廢棄的院子,院子裡有一間布滿灰塵蛛網的農舍,大半屋頂都是破的,一看就知久無人居住。
許妙愉實在對長安城不熟,不知道現在是到了哪裡,經過又一番奔跑,她的腳已經疼得站立不住了,她也顧不上禮儀形象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氣。
從農舍破爛的窗戶看出去,不遠處有一座小山,山上四季常青的樹木郁郁蔥蔥。
景珩還算有點兒人性,讓她休息了一會兒,才又催着她動身,這一次他們的目的地是許府。
一想到能趕緊回家,許妙愉感覺又充滿了幹勁,可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的太簡單了,這個地方,距離許府間隔了半個長安城,而他們,剛走出去沒幾步,就遇到了兩個巡邏的金吾衛。
其中一人看着面熟,許妙愉認出他是在蘭若寺中跟随景珩的小伍。
她激動得要與他招呼,景珩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牆邊躲起來,另一頭,小伍也看見了兩人,趁另一人不注意一臉愁苦地搖了搖頭。
許妙愉想問怎麼回事,景珩卻始終沒有放開她,兩人都濕透了,卻在大雨中一動也不敢動。
沒多久,小伍一個人找了過來,“大人,你怎麼在這裡,你快出城去。”
景珩沒有糾正他的稱呼,小伍臉上滿是焦急,恐怕沒有時間掰扯這些不重要的東西,他隻是問:“怎麼回事?”
小伍左右看看,茫然道:“中郎将說大人你離開之前從衛府偷了東西,現在要将你捉回去,讓我們兩兩一對全城找你呢。我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這件事蹊跷得很,而且他還不讓我們把這事說出去,一看就有鬼。”
說完這些,不遠處傳來了另一個人呢呼喚他的聲音,小伍隻好匆匆離去,留下景珩和許妙愉面色沉重。
小伍帶來的消息無異于雪上加霜。
他們是運氣好才先遇到了小伍,不然簡直是自投羅網。
景珩終于放開了許妙愉,但許妙愉一動不動,神色怔忪,她記起了她來找景珩的原因之一,“你得罪李欽了嗎?”
“是。”景珩承認得很果斷。
許妙愉想問為什麼,但她問不出口,也許在她心裡,已經猜到答案了。
“我們先回去。”景珩随後道。
兩人又回到了農舍附近,許妙愉以為他是想回到地道之中,可是他卻拉着她在隐蔽處躲了起來。
兩人沒等多久,殺手就從地道中湧了出來,黑壓壓的一片,看得人膽戰心驚。
許妙愉注意到其中一人的刀身上有尚未凝固的血。
那是誰的血?
芸娘?還是紫蘇?
許妙愉臉色慘白,嘴唇微微發抖,景珩正聚精會神地聽着他們的對話,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當他目送着黑衣人們追尋着痕迹離開之後,回過頭來,看到她的樣子,還隻當是她被吓着了,不禁低聲安慰道:“别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許妙愉充耳不聞。
她是覺得這句話太蒼白無力了嗎,景珩這麼想着,又道:“他們的目标隻是我,隻要你表明身份,沒人敢為難你。”
這一次,許妙愉有了反應,“我已經兩次陷入危險了。”她說的是一開始的箭和後來擲向她的刀。
景珩冷靜分析道:“那時他們将你當成了芸娘,想殺人滅口,如今芸娘已死,他們恐怕也猜到你是誰了,正計劃着怎麼才能在殺了我的同時不傷到你。”
許妙愉剛才神思不屬,自然沒有聽見黑衣人的對話,可她也知道景珩不會在這種事上騙她,也許現在她最該做的,就是沖到那些人面前亮明身份。
“你打算怎麼做?”許妙愉問。
“他們過一會兒肯定還會回來,你就在這裡等着,要是害怕的話——”景珩突然笑了,“就用你父親或者你兄長的名頭逞一逞威風吧,要是不管用,你知道還該用誰的名頭。”
“那你呢?”
景珩看向不遠處的小山,“我知道有個地方能暫且躲一陣。”
“我跟你一起去。”
“胡鬧,你不要命了。”景珩怒道。
許妙愉毫不退縮,“你都說了他們不敢拿我怎麼樣,有我在你更安全一些,而且我不見了,我哥肯定要帶人來找,到時候他們就不能為所欲為了。”
“不行。”
“你管不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