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寺位于半山腰上,共有五座建築,正中央的大雄寶殿占地最廣,莊嚴肅穆,平時香客絡繹不絕,近來因天氣寒冷香客減少,略顯冷清。
昨夜大雪封山之後,滞留在此的香客被安排在大殿右側的客房暫住,許妙愉也在其中。
許妙愉和紫蘇沿着院牆邊的小路向後山的方向走去,景珩等三人跟在她的身後,一路上不時有僧侶在路上掃雪,見到他們,便停下手中的動作,雙手合十道聲好。
走了約半刻鐘,五人穿過大殿,來到寺院後門附近,一棵古老的銀杏樹映入眼簾,樹幹粗壯,約需三人合抱,葉子早就掉光了,隻剩下光秃秃的樹枝,雪落在枝桠上,沒有阻擋,清風一吹,便簌簌而下。
樹上原本系滿了紅繩,經過大雪的洗禮,掉了泰半,兩個年輕僧人正在樹下清理,他們看見許妙愉,也停下來道:“許施主好,主持已經在夥房等候着。”
許妙愉向他們颔首,繞過銀杏,穿過一個小型拱門,面前就出現了一排一層樓的瓦房,一個身着绯色袈裟身形高大面容和善的和尚站在門口。
那和尚朝他們走了過來,許妙愉向左邊踏出一遍,将景珩等人暴露在他的視野之中,柔聲介紹道:“弘真主持,這位是朝廷派來調查此案的金吾衛郎将景大人。”
弘真與三人一一見過,便帶他們進入了瓦房之中。
這裡是蘭若寺的夥房,因僧人和借宿的香客衆多,就将四間房子的其中三間打通,再擺上幾台竈,人多時幾台竈同時開火,勉強能夠供應寺中餐食。
此時剛過了飯點,夥房中充滿了沒洗完的鍋碗瓢盆以及剩下的青菜葉,還有一股濃濃的油煙味撲鼻而來。
古語雲君子遠庖廚,不管此話原意如何,如小伍他們向來是不進廚房的,而許妙愉是許家的大小姐,也沒有進廚房的道理,就連紫蘇,作為許妙愉的貼身婢女,和普通仆婦也不可相提并論。
幾人聞見這味道,都皺起了眉,唯有景珩面不改色,用劍鞘撥開竈台上的鍋蓋,鍋裡煮着青菜湯,還有餘熱,空氣中瞬間升起水霧。
景珩問道:“你們還在用廚房?”
弘真雙手合十,不疾不徐地解釋道:“大人見諒,本寺就這一處夥房,就算有異,也隻能繼續使用。”
景珩點了點頭,随他一起走到了夥房最裡面,夥房與第四間房僅有一牆之隔,中間有一小門連通,小門用鐵鍊鎖住。
鐵鍊光亮如新,未積灰塵,顯然是最近才上的鎖。
弘真微微歎息:“這裡原本是用來堆放雜物的,不曾想竟被惡人利用。”
最近幾日,蘭若寺接連發生了幾件怪事,先是廚房中的食物總是莫名少了一些,然後是僧人養在後山的一條黃狗半夜嚎叫不已,但沒過多久叫聲又戛然而止,第二天僧人再去看時,黃狗倒在樹林之中,幸好沒死,隻是暈了過去。
在黃狗的周圍,僧人還發現了幾根鳥羽,起初他們以為是黃狗吃了鳥,可是周圍隻有一小灘血迹,不見骨頭。
這些還隻能算是小事,昨天白天,許妙愉帶着仆人從附近許家的莊子來到蘭若寺拜佛,午後在寺中客房休息,竟有賊人從窗戶闖入欲行不軌。
許妙愉大聲呼喊,那人又從窗戶逃走,等許家的護衛再去追時,人卻憑空消失不見了。
弘真立刻派人向京兆府報案,但在許家的要求下,他并未提起許妙愉的這個意外,隻是說廟中似乎有賊人潛伏,請京兆府派人來查探。
說來也巧,弘真派去的人到京兆府時,如今的右金吾中郎将李欽正在京兆府,聽聞此事,從京兆尹手中攬過此事。他以為隻是小事,再加上為了拖延時間,直到今天早上才将事情派給景珩,讓他來這一趟。
在李欽的計劃中,大雪封山,路程不便,景珩會在蘭若寺逗留一段時間,便可錯過建興帝東巡。
出事之後,弘真封鎖了山門,寺中武僧連同許家的護衛一道,将蘭若寺内外都搜查了一遍,在這夥房旁邊的雜物間裡,發現了一條暗道,暗道直通向後山一條已經荒廢的小路。
弘真帶人去看過,小路泥濘,留下了許多雜亂不堪的腳印,對方人數衆多,且各個身手不凡,蘭若寺中武僧不多,恐不是對方對手,他便帶人回到寺中,将雜物間鎖上。
弘真原想立刻将香客們送下山,誰料雪就這麼下了起來,轉瞬覆蓋住了下山的路,留在山上和下山都成了危險的事情。
弘真将此事如實告知了許妙愉,許妙愉思忖良久,決定留在山上,這次過來,她帶的護衛不多,要是那些人追了過來,恐怕兇多吉少,倒不如将寺中會武的人都集中到一處,或許能與對方對抗。
而且,若是京兆府的人到了,他們的力量便更加壯大。
然而來的是景珩他們,說實話,弘真面上是有些失望的。
就三個人,其中兩個還是少年,恐怕不是增加了勝算,反而成了負擔。
景珩他們聽了弘真和許妙愉的描述,臉色也十分凝重,原以為隻是普通的案子,忽然危險重重,他們也暗恨沒有再多帶些人來。
雜物間内落滿了灰塵,堆放着一些壞了的桌椅闆凳,其中一處地闆看着與别處不同,正是暗道的入口,據弘真所說,這裡原本被破布掩蓋住。
前些年長安幾度淪陷之時,許多寺廟都修有暗道以供逃跑,有些是僧人修的,有些是避難的人修的,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