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
還是和自己有關的平安夜。
他還從未透露過未來的事情。
一切又回到思考的原點:倘若真有大事發生,自己到底算不算改變了曆史呢?
他側頭,五條悟微微低頭地朝着他的方向,似乎一直在盯着他。
就像在鎮子辦公室五條悟說的那樣:
最安全的解決辦法就是回去——不踏入任何陰謀就是最好的選擇。
這個選項從來沒有在他的腦海裡劃出過。
反而,随着陰謀的浮現逐漸清晰。
要回去嗎?
那時的他不渴望生,現在的他不願望死。
但是……
夏油傑閉眼,然後睜開:“我們直接把它打碎吧,悟。”
說不定,現在差的是時間。
“真的不回去了嗎?”
很突兀地,五條悟這樣開口。
聲音不帶着笑,平鋪直叙地詢問。
“傑好像一直很擔心平安夜。”
“如果傑想回去的話,我們直接離開吧。”
诶?诶?!
江口廣野被吓了一大跳。可他左右看看,氣氛突然變得嚴肅。
而他,身為弱者,身為旁觀者完全插不上嘴。
“哈?”夏油傑覺得這是一種嘲諷。
他轉身,直視這個說着怪話的家夥。
五條悟沒有半點避開的意思,一貫高昂的聲音低下去:
“傑早些時候就動搖了吧?那些顧慮…沒有告訴我的事情。”
“……”
夏油傑心思下沉。
“良奈幾乎不可能在這裡,而雜碎什麼時候殺都可以。”也就是這裡并沒有傑視為同類的咒術師。
“傑不願意。”
五條悟雙手插兜,面色沉寂:“而我們并沒有一定要現在往前走的理由。”
夏油傑側過身來,狹長的眼眸盯着五條悟。
哈,真是。
他眉心抽動。
這不是第一次了——
自從和五條悟相遇開始,悟就已經這樣關注他的情緒變化了嗎?
可是十年教師生涯給悟帶來的下意識就是保護面前的非咒術師小孩,他在無意識地答應男生的請求。
他雖然答應了悟,不再那樣堅持大義,要那樣對猴子還是得适應很久。
他不想悟遷就自己。
而且——
面對提議,他居然真的有在動搖。
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
五條悟盯着夏油傑。
眼罩遮住他微微皺起的眉頭。
強大如他也曾經咀嚼過去,如果能早一點發現那個苦夏。
直到見面,他也沒想到自己能完全是下意識地關注傑的情緒。
傑這個悶葫蘆,不知道自己要憋出多少事情來。
五條悟目光微斂,腦海裡閃出剛剛看到的景象。
傑。
那是一個右臂空蕩蕩,胸口滲着血液的夏油傑。他受了重傷,低垂着頭,眉眼間沒有痛苦——
恬靜的、釋然的笑。
不是幻境。
六眼告訴他。
這個傑的眼裡死氣沉沉,了無興緻,如同風後的蒲公英,碰一下就散開了。
六眼告訴他這就是真實,五條悟差點認為這是真實。
可明明這一套衣服的主人公和他一起在聖誕樹下打鬧、陪他一起在冬天吃了第一口刨冰,和他在壁爐旁邊吃最好吃的蛋糕…
可明明他的傑已經答應他,要和他一起走下去。
——那個傑雖然帶着郁氣,眼裡依然有堅持下去的銳意。
可他竟然真的認為,兩個人都是他的傑。
這怎麼可能!
五條悟會自己找到答案。
在那之前,他不想看見那個狼狽受傷的家夥。
*
“或者傑不放心的話,可以我先進去——”五條悟不知原因地忽然這麼說。那完全是平時的、照顧人慣了下意識的話。
可能說不上照顧,但對于五條悟來說不讓需要護好的人受傷,自己上就行。
“呼——”夏油傑帶着惱地長長吐氣。
悟大概真的被幻境沖昏了腦袋吧。夏油傑懷疑地胡想。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悟從那時候開始盯他的眼光就變得熾熱了。
“悟到底在瞎說什麼?”
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的。
夏油傑捋捋懸垂的劉海,他終于再次正視五條悟,嚴肅裡故作輕松地開口:
“不要。”
五條悟說錯了一句話。
不是沒有往前走的理由,而是他給了夏油傑可以後退的理由。
真是的。
他怎麼可以動搖得摯友都能看出來。明明還有他也很在意的事,明明陰謀還沒有完全顯露。
就為了那些未來的未知的敵人?自己怎麼能先行離場?
孤注一擲地發起百鬼夜行的夏油傑才不是這樣的人。
胡思亂想下去,連一起的勇氣都失去了,還怎麼能和五條悟一起走下去。
夏油傑眼睛睜大眉頭捎挑,露出完全挑釁的面孔:
“我們打碎它吧,悟。
你可别想一個人當小孩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