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樂鎮是一個被放棄的鎮子。
人們或許都不明白同一片土壤可以孕育出繁華的商圈,卻也留下了被群山和樹林埋葬的小地方。
江口廣野一出生起,就知道這是一個大人口中的、沒有希望的地方。甚至于鎮上的人把希望交給了曾經供奉的土地神。
但——鎮子沒有任何轉機。
小小的廣野看着死氣沉沉的鎮子心想:可能神也不喜歡這裡吧。
沒有希望。
在貧瘠的土地長出來的野草,也無法離開。
父母外出後就再也沒回來,爺爺去世後家裡隻剩下他一個人。
鎮子的小學很小,小到每一個同學都知道其他孩子的家庭情況。
而他,不免地成為在學校被欺淩的對象。
反抗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他不夠強,又離不開這裡,倔強地反抗隻能換來更多的傷害。
三年級時班上來了一個轉校生,他叫安井良奈。比他白淨,比他還小,比他還弱。
帶他遷居的是他的母親,是單親家庭。
調皮的小孩很快摸清了他的背景,轉校生也成了被霸淩的對象。
但他并不為此慶幸。
直到在那個被毆打的小巷裡,良奈伸手幫了他。
這個看起來比他瘦小的小孩,帶着剛打完架的淤青。紅腫着側臉把他撈起來。
廣野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幫我?”
“剛好我這次沒太狼狽,想幫就幫了。”
“他們打你,你不會反抗嗎?”
廣野的眸子總是沉浸:“反抗沒有意義。離不開這裡的孩子隻能在這裡腐敗。”
鎮子裡反複升起又降下的落日,他已經看了很多次了。
“這樣啊。”比他還小的孩子逆着落日的餘晖,不服氣地說。
“可你不是也不爽嗎?”
“被打了就要打回去。”
他揮起自己的拳頭,滿是傷痕:“不反抗,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你不爽的。”
這就是安井良奈1V7也要不服輸地打回去的理由嗎?
真奇怪。
明安井良奈他狼狽的要死,那天的江口廣野也覺得看到了英雄。
他們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朋友。
江口廣野在學校的第一個朋友。
後來,他才知道,同齡人欺負他是因為良奈能看見所謂的怪物。
“它吐着舌頭趴在黑闆頂上,馬上要碰到老師的脖子了。”
第四天到這裡的小良奈這樣告訴老師,然後被老師痛罵。
“喂喂,今天有沒有看見怪物啊。”傳遍學校的話幾乎成為暴力的開關。
肆無忌憚地傳開後,大人依舊冷眼旁觀。
小孩子的話沒有人信,還好也沒有人信。
單獨挨打的人變成了一起兩個人。
沒那麼狼狽了,他們學會反抗。江口廣野擅長躲避和巧勁。良奈比他比他敢打,比他無畏。所以同齡人并沒有讨好很多。
隻有他陪在良奈身邊。
“怪物的存在…你相信嗎?”向來自信的安井良奈被困擾了很久很久。
江口廣野把撿來的藥珍重地抹勻,想了想:“我信的。”
良奈對于這件事隻能猶豫地解釋:“其實我以前不是什麼都能看見的,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裡…”
他和母親搬過很多次家,在那之前的安定上課經驗幾乎為零。
“沒關系啊,”江口廣野是這樣覺得的:
“能看見怪獸也很酷啊。”平平無奇的一天會有新的樂趣吧。
“不過,每天都看見這麼醜的怪物也是一種困擾吧。”廣野一邊包紮傷口,一邊面無表情地補充。
安井良奈每次的轉述都怪醜的。
“…”
江口廣野聽到了最喜歡的屬于安井良奈爽朗的笑:
“真好啊。”
安井良奈向他承諾:“我會保護你。”
他會保護好廣野,無論是從怪物那邊還是人類那邊。
“我會保護你。”
直到他們即将畢業。
貧瘠之地的兩顆倔強的種子,在努力從幹癟的泥層上破土而出。
良奈已經長得比他還高了。配合上廣野也會提前想好撤離路線,哪怕是群毆,早就不是毫無反抗之力的兩個孩子。
直到那個晚上。
良奈在那個晚上意有所感地把自己支開,他被帶走了。
不,廣野甚至不知道良奈怎麼樣了。
一夜之間,鎮子裡的人失去蹤影。
隻剩下他,和終其一生都破不開的屏障。
*
後來他等來了外面的人,可是來的咒術師很弱。
“他們都沒有良奈強。”
“始終在垃圾場打轉,沒有能發現我的人。”
“這樣的力量,我不覺得能救出良奈。”那些人連良奈都能應付,他根本不敢打草驚蛇。
“但你們,很強。”
江口廣野頂着巨大的壓力,說出自己的懇求:“我希望你們能找到他。”
白毛難得低頭正視他,黑長發的男人瞥他一眼露出廣野無法看懂的微妙。
兩個大人沒有立刻答應。
廣野心涼了半截,他掐着手心,鼓起勇氣。
夏油傑開口了,帶着一成不變的精緻假面,詢問:
“你的意思是知道良奈的能力很強?可你看不見對吧?”
言下之意無非是看不見的人,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江口廣野抿嘴:“是感覺。”
“可能你們不在意,就是類似于氣場的東西。”
“有一天良奈突然控制不住自己。”
那是他母親去世那天。
良奈瞳孔全黑,氣場外放,猶如吞噬的泥潭拖拽着闖入者溺斃其中。
“爆發出來了我從未見過的氣場。”明明是一件詭異而殘暴的事情。江口廣野回憶起這件事隐隐的驕傲語氣。
“他很強的,想要攻擊他的人幾乎都要死在那裡了。”
哪怕是他,踏入那個院子,全身都止不住地戰栗顫抖。下一秒就會被殺死的恐懼會讓所有人失去擡腳離開的勇氣。每一步都仿佛踏入深淵。
院子裡倒了三五個人,歪扭的身子,鮮血浸潤土壤。
他找到了脫力的良奈。
江口廣野一步一步把他抗回了他們的小基地。
這個垃圾場。
……
“而且在那之後,就沒有人欺負我們了。”沒人死,那些人做了虧心事,也沒敢把事情鬧大。
“良奈說他覺得外面可能有他的同類,就等着畢業想帶我一起離開。”
“但是,他不見了。”
“那些人設下了這個屏障。我打不開。”
外面的帳隻是障眼法,那群人為了這個目的設置了雙層。
“前幾天上報咒靈的人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