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作印象?
*
被酷熱夏天籠罩的暑假,完全離不開空調和西瓜。
她這個暑假就沒出過門,補習班和家兩點一線,閑暇的日子就在圖書館裡泡着。對于一個處于空有文學癡情卻停留在囫囵吞棗階段的少女來說,這無疑是天降甘霖。
剩下的時間,被她用來補之前被蔣月華女士明令禁止那些電影,在診所前台的電腦前。
“成渝口腔”診所。
這是她叔叔嬸嬸開的牙醫診所。
向春生補課結束後就會到這裡“兼職”前台,實際上是偷一個空閑能看電影的清淨地。
蔣月華不知道,她隻知道向春生會順帶把晚飯解決了。
同往常一樣,結束了一天的補課,她走進診所,打開前台電腦,戴上耳機。
今天要看的是第十四遍《天使愛美麗》
即便看了這麼多遍,她依舊緊盯着屏幕生怕錯過什麼細節。
厚厚的玻璃鏡片,紅綠光交織閃動着。
穿着最簡單不過的寬松短褲和肥大的棉質體恤,盤腿坐在符合人體工學的彈簧椅上很是惬意,絲毫沒注意走進了一個身量逼近門框的人。
黑色長發松散地披在肩上。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蔣月華的耳提命面,直起了身子,距離電腦屏幕遠了半寸。
黑色長發像極了剛從水中撈出的綢緞,躬身直立時,恰好有一縷發絲落在鼻尖,她極為散漫地撩到了後面。
落入他的視線,渾然不知。
陳念荒跨步走進了診室。
沒錯,他是來拔智齒的。
而且,是被迫的。
向春生的電影正看到興頭兒上,也就是女主人公失落回家,幻想着男主幫她買酵母粉的那一段,珠簾聲響。
診室裡也傳出了小男孩的“哭鬧聲”。
“向醫生,你下手輕點。”
“我還沒開始。”
“麻藥有用嗎?”
“我還沒打。”
“能不能下次再拔”
“不行。”
她歎了口氣,摘掉了耳機。
難以置信,現在小孩的變聲期都這麼早嗎?聲音如此粗犷。
嚴重影響了自己沉浸式的觀影體驗。
她按下暫停鍵,掏出補習班老師布置的作業寫了起來。
直到那個小男孩走出診室,把病曆卡放在了前台。
她完全是下意識地行為。
擡頭,撞進了一個探究的視線。
是她!
是他?
向春生好奇的目光裡帶了點心知肚明的嘲笑,沒想到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會怕牙醫,她還錯把剛剛那個吵鬧的人當作是小男孩。
陳念荒也沒有避開這個目光,就這麼直直地盯着,無畏無懼。
同一個人如果遇見兩次,或許那稱得上緣分的東西,早在他們素未謀面前便上演過一萬次。
他不信有這種巧合。
她不懂什麼叫命運。
陳念荒的手指緊緊地按着病曆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拖移到她的面前,顯然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信息。
向春生,識趣地把病曆卡塞進分類箱中,她對病人的隐私,毫無興趣。
做完這些後,她仔細地打量起面前的這個人。
有句話她說錯了,這人的長相确實有讓人過目不忘的潛質。
他就這麼站着,不甚在意投來的這一眼就帶着警告與威脅,讓人不敢直視。
這是一種危險的警告。
但是被不太敏感的向春生全然無視了,她依舊直截了當地盯着他看。
陳念荒的臉微側着,眉骨有着玉琮般的冷質感,黑沉沉的睫毛壓下,眼中滿是厭怠。
大多數人都用這樣目光打量他,那些眼神大部分會帶着些許害羞、膽怯、慌張和抱歉,說不上是喜歡但也絕對不會是讨厭,不過對他來說都一樣,一樣煩。
第一次被人用如此冒犯打量,還帶着一種無知無畏的愚蠢。
他沒有開口,隻是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