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雲聽見聲音,擡頭看了一眼,搖了搖頭,複又低頭。
林清毓見他隻看了自己一眼,不禁有種媚眼抛給瞎子看的感覺,不過他并不在意,甚至已經習慣了,他能消遣的樂子有很多,李卿雲太寡淡了,尋常逗趣解悶都不夠格。
李卿雲跟别人打架,林清毓并不吃驚,他早就知道李卿雲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隻是看上去沉默寡言罷了,他能感覺到很多事李卿雲根本不在意。
他忘了什麼時候注意到的李卿雲,起初隻是覺得他長相還算可以,很安靜,自己還沒玩過這一挂的,不知在床上是什麼神情。
後來發現李卿雲不接茬,跟個木頭似的,林清毓一時有些無從下手,他不愛搞強迫那一套,慢慢的對他歇了心思,偶爾玩膩了會找他解解悶。
林清毓稍微傾身,俯視着李卿雲,說了兩三句話,李卿雲不是點頭就是搖頭的,沒吭一聲,低頭的時候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後頸,他心下一動,突然很好奇此時李卿雲臉上是什麼表情。
他想蹲下身看看,剛俯身就瞥見腳下土地被雨水沖刷的有些泥濘,身前的衣擺處被沾上泥點,他擰起眉,有些無法忍受,他愛潔,最厭惡沾染上髒污。
林清毓抖了一下衣擺,站直身體,輕笑:“卿雲,師兄突然想起來有樁急事沒處理,就先離開了。”
林清毓轉身離開,心裡思索着應該換哪身衣服。
這廂,衛焱沒走出多遠就停下了,司徒玉珩問他:“咋了,怎麼不走了?”
衛焱答道:“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事。”
司徒玉珩疑惑:“什麼事啊?”說着還想上前細問。
衛月升拉住他:“跟我去藏經閣,幫我找本書。”不等司徒玉珩再開口,将他手中的傘遞給衛焱,然後牽着他就走。
衛焱折回身,走到思過崖前,看着大雨裡的人,很想嘲諷他,說些難聽的話,然不知怎的,話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衛焱操縱手裡的千機傘,結果這傘忽大忽小。
他咒罵一聲,早知道就把熾焰傘從東洲帶過來了,何至于現在拿着司徒玉珩做的破傘,真是丢人現眼。
衛焱忍着煩躁,操控着它的大小,把它變得如普通油紙傘兩倍大小,然後撐在李卿雲頭上。
李卿雲依舊是那副眉眼低垂的模樣,并未給衛焱半個眼神,好像并不在意有人給他撐傘,仿佛對他來說淋不淋雨都一樣。
衛焱也習慣了李卿雲這旁若無人的樣子,并不在意,索性又拿出一個蒲團。
他并未開口詢問,懶得費那個口舌,他蹲在李卿雲身前,揪着他的衣褲想将蒲團墊在下面,提了兩下沒提動。
他有些吃驚,李卿雲力氣這麼大嗎?衛焱啧了一聲:“你倒是擡腿啊,配合點成嗎。”
李卿雲抿了一下嘴,看着他說:“有禁锢咒。”
一時氣氛有些尴尬。
衛焱輕咳了一聲,将那個蒲團拽到身前,盤腿坐在上面,鞋面和衣擺上沾染了很多泥漿,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他不在意,回去就把這衣服扔了,幾息後他睜開眼,平複了心緒。
衛焱左手托腮,右手撐傘,就這麼靜靜注視着李卿雲。
雨水不斷打在傘上,發出沉悶又急促的聲響,水霧漸漸彌漫在周圍,遠處的山峰變得隐約不清,天色變得昏暗,隻有李卿雲的面容依舊清晰,仿佛在心裡镌刻了多次。
空氣潮濕陰冷,時不時刮起一股涼風,衛焱先前淋了雨,被風一吹,打濕的衣衫緊緊貼在皮肉上,十分粘膩冰冷。
李卿雲的衣衫還時不時往下滴水,身下聚成了一個個小水窪。
衛焱是單火靈根,張開手心,輕而易舉攢出一團火焰,火焰越變越大,最後成為一個燈籠大的火球,他輕輕一吹,火球晃晃悠悠地飄到李卿雲的腰腹處。
李卿雲看着貼在身上的火球,身子抖了一下,握緊了拳頭,眉眼處透着難耐的神情。
他蹙着眉頭:“拿開。”
衛焱見狀愣了一下,迅速反應過來将火球移開,正想問他怎麼了,忽然想起他家人死在大火裡,屍體被燒成焦炭。
衛焱有些不知所措,内心慌得不行,嘴巴張張合合就說不出話來。
他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李卿雲怕火,隻是想讓他取暖而已。
衛焱整個人頹唐下來,怎麼辦,他是火靈根,李卿雲讨厭火。
“那個火球不傷人的,它不是那種燙的,跟火是不一樣的,真的不燙的,不會燒着你的,你……”
衛焱語氣艱澀地解釋,有些語無倫次,很無力,索性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