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以前,談序就是躺着不動也不敢麻煩江時融,最多就是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隐晦地表達自己的期望。
可這次,談序卻開口了,即使嗓子幹澀,聲音低啞難聽,他還是努力完整地表達自己的想法:“江時融,我想起來。”
見江時融沒動,談序又小小聲地加了一句:“我不舒服。”
片刻後,江時融冷着臉起身,彎腰扶着談序靠在床頭的枕頭上,談序卻突然伸出手摟住江時融的脖子,将臉埋進他的頸窩,江時融的動作頓住,忽然感覺脖頸處傳來濕意,懷中人肩膀開始輕微地顫抖。
江時融那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郁氣終究還是被他吐出來,他坐上床沿,将談序整個人抱進懷裡,低聲問:“你哭什麼,哪裡不舒服?”
說着,他伸手去按船頭的呼叫鈴。
談序卻擡手攔住了他,擡頭仰起臉,面上帶着淚痕,眼睛、鼻頭都紅紅的,整個人好不可憐,他說:“你不理我。”
因為你不理我,所以我不舒服。
江時融聽懂了他的意思,忽然笑了一聲,垂眸問他:“所以我現在還不能生氣了?”
談序抿了抿嘴,小聲說:“可以,但你不要氣太久好不好?我怕我的時間不夠等你消氣。”
江時融閉了閉眼,談序真的很明白該怎麼戳他肺管子,他語氣緩和下來,摸了摸談序的頭發,輕聲道:“你要是不想做心髒移植就做矯正手術,會好的。”
他聲音輕,卻說得很堅定,談序突然笑了,摟着江時融的脖子湊近,小心翼翼地親了親他的下巴。
在經曆了這麼多之後,江時融還想他活,這就夠了。
江時融卻感覺到他的情緒,拉開他,單手捧着他的臉對準自己,問:“你沒有信心嗎?”
談序沉默,他不想再騙江時融,片刻後垂下眼簾說:“我看過很多醫生,矯正手術的成功率很低對不對?”
“也沒有很低。”江時融似是随口道,他問談序,“你看過很多醫生?怎麼看的,在哪兒看的?”
江時融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好像談序在撒謊,或者去的是什麼黑診所。
談序扣了摳衣服的扣子,避開江時融的目光說:“拿假身份看的,去了很多知名醫院和診所。”
聞言,江時融第一反應竟然不是談序瞞着他就醫,而是,談序居然會積極主動地看醫生,他竟然感覺有些欣慰。
“手術成功率沒有你想得那麼低。”江時融捏了捏談序的後頸安撫,“我用你的資料立了項,有很多心外科的權威人物都加入了這個項目,他們會根據你的身體狀況不斷優化手術,你隻要把身體養好一點,手術會成功的。”
“那如果不成功呢?”談序抿了抿唇還是問,“你會給我換一個心髒嗎?”
江時融沉默。
談序就知道,江時融這麼容易答應,不過是把planA換一個位置罷了。
他紅着眼,和江時融說:“我不要,如果心髒修補手術不成功,那......就算了。”
“談序!”江時融忍不住低吼。
談序别開臉,不敢看他的眼睛,自己眼中也有淺淺水光。
江時融不理解,他眼睛隐隐泛紅,問:“你為什麼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那麼輕,談序,這個世界除了跳珠就沒什麼值得你留戀的嗎?”
談序猛地轉過頭看向江時融:“你又這麼說,你明知道、你明明知道......”
他的語氣記得,胸口劇烈起伏兩下,後半句話卻還是沒能說出口。
“知道什麼,我應該知道什麼?”江時融卻沒放過他,盯着談序步步緊逼。
談序不肯回過臉,被江時融掐着下巴,強迫自己看他,談序眼睛紅得厲害,這一次卻沒有掉眼淚,而是拉着江時融的手腕,用力讓他松開對自己的桎梏。
他的聲音顫抖,每個字落地卻铿锵有力:“江時融,你明明知道我愛你,我最愛你,我隻愛你!你知道我為什麼想殺了你嗎?因為我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長久,本來我想能和你走一段路已經很幸運,至少我死在還沒有衰老的年紀,你記憶裡我總該是好看的,等我死後你再喜歡别人我也管不着。”
“可是我親眼見到你把戒指戴到白涵書手上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根本做不到,一想到我死之後你會和别人在一起,對視、牽手、親吻、上床,甚至共度餘生......”談序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才沙啞着繼續說,“一想到,我就感覺自己像是分裂了,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我耳邊尖叫,我根本接受不了,江時融,我接受不了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不想讓你抱别人。”
談序低着頭,雙手壓住臉,遮擋自己因為嫉妒變形的醜陋面孔。
他是最無恥的信徒,竟然對自己信仰的神生出了這樣卑劣醜陋的欲望,他這樣貪婪嫉妒,和談家人又有什麼區别。
他将臉埋在掌心,不敢看江時融。
這些天,他将以往‘談序’的形象徹底粉碎了,江時融喜歡的應該是那個優雅得體,進退有度的談總助,而不會是卑劣瘋魔的談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