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
在陡峭的雪道上,五米的距離不過一刹那時間就到。
談序已經準備好迎接終結他生命的撞擊,這樣的速度,他應該不會感覺到什麼痛苦,在瞬間就會因為巨大的沖擊力暈厥,血管破裂、骨骼碎裂。
即使有人救他也沒用,這樣的速度和極端地理環境,他們會一起撞進松樹林,然後在松樹之間反複沖撞。
——他們會一起粉身碎骨。
在距離松樹僅剩一米時,談序已經閉上了眼,他聽見自己狂躁的心跳聲,和身後滑雪闆與雪摩擦的聲音。
千鈞一發之際,突然一隻手摟住他的腰,談序瞬間被帶進一個冰冷的懷抱,随後是混亂的撞擊和翻滾。
談序想得沒錯,即使有人救下他,他們也會一起被迫沖撞,但他沒想到的是,身後之人一直緊緊将他護在懷中。
混亂過後,一個高大的身影緊緊抱着另一人,兩人躺在雪地上一動不動,殷紅的鮮血從兩人身下蔓延,将身下潔白的雪滲為紅色,刺眼的紅飛快蔓延。
在這天地間,山是安靜的,樹是安靜的,人也是安靜的。
靜谧又喧雜的雪山松樹林旁,寒風裹挾着暴雪肆虐。有點點潔白落到殷紅的雪地上,很快便被感染成紅色。
這片紅,成了天地之間最熱鬧的顔色。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懷中人動了動,他掰開抱住自己的手,而那雙被他掰開的手好似沒有力氣一般,垂落在雪地上,沒有任何護具保護的手,和雪一樣冷。
談序艱難地撐起身,死死看着臉色慘白躺在雪地上的人,殷紅的顔色從他後腦勺蔓延。
談序耳邊嗡的一聲,耳鳴聲炸開,烈烈風聲與暴雪的聲音都在這瞬間消亡。
——是江時融。
片刻後,談序蓦然笑了起來,他笑得眼睛彎彎,連蒼白的臉色都泛起一絲血色,整個人好似一下生動起來。
真的是江時融,即使看到黑影的瞬間談序就有預感,可真的看見江時融的臉這瞬間,他還是難以抑制的狂喜。
明明是寒冷讓他的心腦血管收縮,導緻整個人渾身忍不住戰栗,可他卻覺得是欣喜讓他難以自控。
談序整個人顫抖着,好似被巨大的喜悅沖昏了頭腦。
他撐着雪地,慢慢俯下身,去親吻、舔舐江時融蒼白的唇。
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微微起身,但視線從未移開江時融的面容片刻。
談序癡癡地看着,小聲但充滿驚喜地說:“你真的來找我了!我好高興江時融,你真的來了!”
因為寒冷,談序的聲音喑啞,被寒風吹得支離破碎,但其中的喜悅連風和雪都能感受到。
“我本來想,你要是不來,我就自己一個人死在這裡,這樣我就不會去打擾你。”
“但你來了!那我們一起死在這裡。”
“我好高興,江時融,你剛才在抱着我嗎?你甯願自己受傷也不願意我受傷嗎?對不對?”
“你要是醒着就好,我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不過這樣也好,如果你醒着,我還得對你下手,被你注視着,我連刀都拿不動。”
說到這裡,談序低低地笑了聲,好像在嘲笑自己軟弱,又好像還在為江時融保護他而高興。
談序脫下手套,從雪地靴中抽出一把刀,那是一把很小的刀,是莊園裡用來削蘋果皮的小刀。
時間來不及,談序隻能随手從某個茶幾上順來的,未必用得上,畢竟正常情況下,十個談序都打不過江時融。
不過談助理喜歡有備無患。
現在就用上了不是嗎?
談序有俯下身親了親江時融冰冷的唇,江時融身下紅色的雪美得近乎妖冶,就像談序現在的笑容,就像談序現在整個人。
在親吻中,談序感受到江時融的氣息似乎變得更微弱了些。
這樣更好,他舍不得對江時融補刀。
别害怕,我很快就來陪你。
等你升上了天堂,我會在地獄看你。
江時融,我永遠不會把視線從你身上挪開。
談序握着冰冷的刀柄,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