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姐姐,我已經到學校了”謝海安擦了擦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雖然已經到了六月的尾巴,空氣中卻依舊散發着燥熱,連帶着夾雜着的蟬鳴愈發刺耳,謝海安有些頭暈目眩。
“一定好好和人家說,别起沖突,我回去再收拾陽果果,你姐夫還有幾天才能拍完戲,我這選秀剛開始一時半會走不開。”謝海甯清甜的聲音順着手機源源不斷地傳出,卻沒有緩解謝海安煩躁的心情。
他覺得有些耳鳴。
“這幾天你又要忙活店裡的事,又要照顧果果辛苦你倆了”。
“知道了姐,不說了,我到學校了”謝海安皺着眉頭,打斷了喋喋不休的姐姐。
此刻正是下課時間,到處都充斥着熙熙攘攘的笑聲,操場上跑鬧追逐的小孩似乎像安裝了永動機,身上使不完的勁。
小孩身上的活力讓謝海安更加煩悶。
他并不喜歡這樣吵鬧的環境,或者說一切陌生人和環境都讓他的心裡無比的焦慮不安。
這幾年來謝海安一直待在老家,鮮少出門,每天兩點一線地在家和一家寵物店奔波。
今年姐姐在演藝圈複出了,參加了一個選秀節目有半年封閉訓練不能回家,姐夫陽飛也一天到晚地拍戲不在家,10歲侄子沒人照看,謝海安終于鼓起勇氣離開老家,回到了這個他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謝海安在教學樓裡七拐八拐,終于在一層走廊的最末尾找到了挂着三年級辦公室的牌子的房間。
一推開門,就看到三個小孩站在牆角,侄子陽果果一臉不服氣地揚着頭,雖然才10歲,卻發育得極好,高高壯壯,比同齡小孩高出一截。
緊挨着他站着一個瘦瘦小小,白白淨淨的小男孩似乎剛哭過臉上還挂着淚痕。
兩人中間隔了一段距離站了一個臉上挂了彩耷拉着腦袋的小孩。
一個中年男人正一臉愧色地對一個面色蒼白的女人道歉。
見到謝海安走進來,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他。
事情其實本來和陽果果沒什麼關系。起因是兩個小孩玩着玩着鬧起了别扭,一個小孩不懂事說另一個單親家庭的小孩沒有爸爸,結果陽果果沖上去就給了這個小孩兩拳。
本來是小孩之間的矛盾,偏這個單親小孩的爸爸是因為押送物資的過程中出車禍去世的烈士,讓事情越鬧越大。
謝海安到的時候,小孩們已經相互道了歉,握手言和了。
挨打小孩的家長也是個明事理的,狠狠地訓斥了一頓自家不懂事的小孩,這件事也就算過去了。
事情解決得還算順利,讓謝海安的心底松了口氣。
他匆匆離開辦公室,扯了扯後背已經被浸濕T恤,想着抓緊時間回到店裡,離開這個嘈雜的讓他心慌的環境。
向來方向感極差的謝海安,在學校裡七拐八拐怎麼也走不出去。
此刻已經開始上課了,周遭安安靜靜的,隻偶爾傳來朗朗書聲。
找不到路的謝海安越來越煩躁,他像隻蒼蠅一樣到處亂轉,心裡無名的怒火似乎已經要随着炎炎烈日噴湧而出。
“謝海安?”
清冽又熟悉的聲音在煩躁的謝海安身後響起。隻一瞬間,謝海安感覺仿佛有一盆冷水從頭到腳地澆滅了他心中所有無名的火氣。
此時他僵硬地繃直身體,想逃走但是腳下卻像灌了鉛一樣,難以踱步。
身後人也沒有給他逃走的機會,大步走到他身後。
“謝海安!”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帶着肯定和久别重逢的喜悅。
謝海安自知逃不過,僵硬地轉過身,眼前人比少年時長高了不少,白色襯衣闆正挺闊,整齊的塞在修長的西裝褲裡,勾勒出他的腰身愈發修長挺拔,手腕處輕輕挽起,露出價格不菲的腕表。
他長了一雙桃花眼,少年時看他隻覺着雙眼清冷狹長,如今他戴着金絲眼鏡,卻顯得清澈溫柔,他嘴角噙着笑,看起來斯文優雅。
“怎麼,七年不見不認識我了嗎?謝海安!”他的語氣緩慢,一字一頓,卻在七字上咬的極重,雖然眼睛裡含着笑意,卻沒有笑到眼底,炙熱的眼神緊盯着他仿佛要把他吞入腹中一樣。
謝海安覺得眼前光影重疊,灼熱的陽光曬得他眼前發白,高度的緊張讓他額頭冒出的冷汗,他舔了舔幹裂泛白嘴唇“沒,沒有。”
“冉風...”
冉風皺了皺眉,謝海安的反應讓他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你生病了?中暑了嗎?”冉風看着謝海安白色的T恤,外面還套了件牛仔外套,屬實和如今炎熱的天氣有些違和。
“沒,沒有。”謝海安的眼前有些花,緩慢地搖了搖頭,臉上透着說不出的蒼白。
“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我,我沒事”謝海安有些驚慌,搖了搖頭“我真沒事。”
看謝海安反應強烈,冉風不動聲色地從頭到腳看了一圈謝海安,也沒再強求。
謝海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了冉風的車。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答應冉風一起吃飯的請求,如今的他最害怕的就是讓冉風看到一身狼藉的自己。
或許是他今天實在頭昏腦漲沒辦法做出思考,也或許是他本身就無法拒絕冉風,年少時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更或許是他的心裡一直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期待着,期待着能靠近冉風一點,再近一點。
他的頭昏昏沉沉,此刻車裡的冷風吹着他,似乎才讓他清醒了一點。
“來學校做什麼?”冉風清冷的聲音劃破了車内安靜的氣氛。
他的聲音十分好聽,至少謝海安是這樣覺得的。
“侄子闖了點禍,被叫家長了。你,你呢,也是被叫家長了嗎?”問完謝海安就有些懊悔,他有點害怕冉風的回答,他這個年紀的同齡人已經很多人結婚生子了,他甯願和冉風再不相見,也不想聽到他結婚生子的消息。
冉風輕輕一笑,帶着些許勾引和促狹“我戀愛都沒談過,怎麼被叫家長呀。”
冉風的回答讓謝海安内心不自覺地松了口氣,又覺得他在調笑自己臉漲得通紅,半天憋出來一句“那你是老師?”。
“不算,被學校聘請來做心理顧問,現在小孩早熟,偶爾來給做一下心理疏導。”
車裡又回歸了安靜,謝海安手裡攥着安全帶,直直地盯着前面,心底的情緒如漲潮的浪花一般一波推着一波翻滾上來。
不知道為什麼,冉風看起來在專心緻志地開車,他總感覺冉風灼熱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燒得他坐立難安。
索性冉風帶他來的泰菜館并不是很遠,很快就到了也沒有讓兩人太尴尬。
謝海安打開車門,一股熱風瞬間撲面而來,風潮滾燙讓謝海安眯了眯眼睛。
他聽到冉風輕笑了一聲,轉頭看過去,看到他直白大膽的眼神勾着情看着他笑,讓他臉燒得通紅。
店裡面開着的冷氣很大,讓謝海安躁動的心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找了個空座坐下,冉風自然溫柔地坐在他旁邊,讓謝海安微微一怔。
此刻他和冉風的手臂碰在一起,身體不由得繃直,貼在一起的手臂傳來灼熱的燙傷感,讓他有些坐立難安。
冉風将菜單拿到兩人中間,相比與謝海安緊張不安,冉風十分坦然地給謝海安翻譯着菜單上的菜品,兩人點完菜,謝海安感覺自己的汗似乎要浸濕衣服了。
“你很緊張嗎?”冉風單手支着頭,似笑非笑地盯着謝海安。
“沒,沒有。”謝海安慌忙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