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等到心裡盼望的那個東西。
齊天磊隻是把頭埋到他的頸間,隐忍地嗅着那裡的味道。
他覺得眼眶邊“突突”跳得生疼,失落來了又走,絕沒有激起太大的浪花,可忽然叫他心裡不好受起來。
“小峰,我……”齊的聲音悶悶得,說到一半忽然哽住,沒接下去。
廖小峰隻好解開雙手,改為拍拍伏在身上的脊背,溫聲問道:“怎麼了?”
“我好像……”
好像喜歡上你了,可是怕被你知道,怕被你厭惡,怕以後再也不能參與你的人生……
雖然你并未将我考慮進你的人生裡。
眼看真心話就要破口而出,然而齊天磊最終還是刹住了車,他停頓片刻,輕嗤一聲:“沒什麼,我好像……好像喝多了,頭暈。”
“是啊,”氣氛不似剛才那般凝重,因此廖小峰笑着随口附和道,“洋酒哪有奶奶家的藥酒好。”
确實沒有奶奶的藥酒好,否則齊天磊不會輕易收起散漫的心意,改作緘口不語。
然而自他收回的瞬間,所有的失落與迷茫,好像獲得了緩解。
片刻後,齊正準備發力将身子撐起來,虛掩的房門突然被人推開,譚家喬和張立軒一前一後,勾肩搭背地朝客衛走,屋裡的影碟大概是放完了,不再傳出“嗯啊”的暧昧台詞。
透過門縫,何睿方正在閃着雪花的畫面前認真挑選下一張片子。
沒人留意到黑黢黢的客廳沙發上,被何家最受寵的京巴小弟害得跌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其實即使被發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這一摔到底是将各自的小心思摔了出來,因此驚擾發生的那一刻,分開的動作變成暫停的瑟縮,兩具身體恨不能加入京巴的陣營,變成這個家裡最安靜的存在。
放完水,譚家喬開始就着影碟聊起上班時同事間的暧昧玩笑,或許是剛進門被那京巴吓了一跳,他不自覺朝沙發那邊瞥了一眼。
登時瞧見兩道挺得筆直的黑影子。
影子與影子之間,隔得老遠,分坐在長長的沙發兩端。
“哎喲,吓我一跳!”他捂住心口,然而因為喝了酒他也算有了免疫,待反應過來後,他壞笑着罵道,“好變态,你們倆居然在客廳裡交流心得。”
三月開始,沈琳的身體又不好了。
嫌病房裡待得悶,加上兩個孩子常來看她,幾乎每一次她都主動要求去花園裡散步,曬太陽。
起初她不在意護士的忠告,等到染上花粉症的時候,已經晚了。
不得不再次回到牢籠裡靜養,然而她身體底子本就不好,一來二去的,竟然發展成過敏性心律失常,繼而累及千瘡百孔的心髒,近兩年的修養瞬間倒退回術前狀态,甚至比那時還要不如。
齊康想要安排她飛回英國靜養,被她溫聲拒絕了。
齊天磊不免有些自責,護士和他提過讓少去室外,可他架不住沈琳的撒嬌,每次不準每次又都妥協,才使得情況越變越糟。
其實并非故意,實在是沈琳太能纏了。
每次當沈琳的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在那片空蕩蕩的窗外時,足夠能令周圍的人心生憐憫。
她答應兒子隻待一個小時,甚至全程主動佩戴口罩,沒想到依然防不住。
為更好地照顧沈琳,齊天磊索性在醫院旁邊租了個小房,白天上完課,他先去醫院陪他媽,之後在小房子裡住一晚,第二天繼續重複。
廖小峰定期會來,沈琳那裡他是要出一份力的,送送湯、陪着聊聊天,倒也成了養和醫院裡的常客。
這天又是一個周五,學校早早放了學,齊天磊踩着單車載着他朝小房子趕。
房子是臨時托中介找的,因此又舊又貴,不過距離養和實在很近,比較下來齊也便爽快交了定金。
鎖好單車,上到二樓推開門的刹那,家裡的電話适時響起,好像瞅準了時間點,又好像響了好幾遍,契而不舍終于盼到主人家回來。
知道這裡電話的人很少,齊天磊來不及脫鞋,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拿起話筒。
“喂?是誰?”他問。
電話裡傳來齊淑蘭的聲音:“哥,是我。”
那聲音是局促的,帶了點焦躁與不安。
齊淑蘭正在上小一,要不是權衡兩位保姆能把她照顧得更好,她哥早把她帶到廖家一起住了。
“淑蘭,怎麼了?”齊天磊追問。
那邊頓了頓,像是正在警惕什麼,随後壓低聲音,說:“哥,你快來,家裡進外人了,我害怕。”
“外人?什麼外人?”齊立刻有了不好的猜測,焦急地問,“阿姨呢,讓她來接電話。”
那邊立刻回:“阿姨被叫到樓上去了,我在客廳給你打電話的。”
聞言,齊天磊長籲一口氣,他還以為是家裡進了賊,正準備問清楚之後報警:“你和哥說說,來了幾個人,都長什麼樣?”
“我不認識,是個阿姨,還有個小哥哥,阿姨讓我也喊他‘哥’。”
從小房子裡追出來,廖小峰覺得齊天磊快把單車踩冒煙。
電話他聽得雲裡霧裡,隻知道齊宅似乎進了外人,齊淑蘭害怕得給她哥打電話,來不及細問,兩個人沒命地往齊宅趕。
到了齊宅,鐵門果然敞開着,将單車朝院子裡一丢,齊天磊飛快跑進屋。
當看見客廳沙發上蔣嬌的那張臉時,廖小峰明顯一愣。
這個女人許久不出現,齊康應該是和她強調過不許騷擾沈琳,本以為再沒有幺蛾子可出,沒想到她這次居然把算盤打到了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