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沒找到合适的工作,譚家喬索性和人去了内地發展。
電話裡他告訴張立軒,自己現在在廣州某處的工地上做施工員,前景還算不錯,新年回港後他想和老同學聚一聚。
新年本來約好了要去何睿方家裡玩,何家今年準備飛去新加坡過年,何睿方不想去,說自己要留在香港,跟要好的同學一起過。
兩個人的時間正好撞在了一起,反正都是老同學,索性一起約在了何睿方家。
何家位于尖沙咀一棟高級住宅樓裡,是四面通透的大平層。
進門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個家幹淨得不像樣子,不隻是幹淨,所有物件被主人擺放得齊齊整整,一絲不苟,讓人不敢輕易伸手去摸。
然而何睿方自己的房間卻是另一副景象。
簡直是格格不入的兩個世界。
臭襪子、髒衣服随地亂扔,床上還散落着吃到一半的零食,以及攤開的兩三本雜志。
客人們站在房門口正發怵,猶豫着是不是走錯了房間,何睿方卻是滿臉不在乎地往床上一撲,他三下五除二,把雜志和零食踢到床下,一副我盡力了的表情。
齊天磊是知道他的,然而也不太能夠接受這股髒亂:“真是個豬窩!”
這句話是說慣了的,因此何睿方面色如常:“要是你住這個家,你也得瘋,啧,就讓我放縱兩天吧!”
其他人沒吱聲,但想想也能夠理解,按照房間外的布置來看,普通人能維持已是不易,何睿方本是個灑脫性子,倒是這一地淩亂更符合他的作風。
譚家喬是最後進入房間的,他去客衛上了個衛生間,出來時看見客廳的角落裡忽然蹿出來個黑影,頓時吓得雞皮疙瘩掉一地。
那黑影小小的,從沙發盡頭帶着清脆的鈴铛聲奔過來。
再度将吓得哆嗦的譚家喬趕到房間裡:“什麼東西呀?”
話音未落,隻見一隻上了年紀的灰色京巴犬被燈光照出全貌,京巴停在門邊,伸出半個舌頭緩緩喘着氣,它吸了吸鼻子,好像十分嫌棄屋裡的味道,隻好用舌頭不住地舔着嘴邊,幾秒鐘後開始臊眉搭眼地往回撤。
“這是我弟,家裡的寶貝。”介紹完,何睿方“嗦”了兩口,那京巴理都不理他,徑自蹒跚着回自己窩裡睡覺去了。
小插曲結束,齊天磊爬上床的另一邊,其他三個則是踢開地闆上的髒亂,盤腿坐着開始打量房間。
何睿方喜歡玩,屋裡的書架正兒八經的東西隻有一點點,剩下的全都是漫畫書和遊戲卡帶,百貨店裡賣的恐怕都沒他家收集得全。
主人是貼心的,玩的東西他一向不吝啬,甚至還搬了幾紮啤酒進屋,邊喝邊給遊戲中快要輸的那一方瘋狂指導。
屋裡進了五個大男孩,又是吵又是鬧,連空氣都變得熱燥燥得。
從傍晚一直玩到半夜,遊戲手柄輪流在每個人手中短暫停留,要不了多長時間便帶走了連日埋頭念書的沉悶。
等到酒精上頭,張立軒扶着腦袋去夠床底露出一小塊的娛樂雜志。
卻怎麼也夠不到——被單拖到地上,總是妨礙他用食指和中指夾住雜志的一角。
小情緒湧上來,他咂着嘴将被單整個翻到床上,這下不僅雜志暴露無疑,床底的收藏更是避無可避。
那是好幾個球鞋的紙盒子,盒子被塞的滿登登,均被一溜煙碼了三排透明塑料封殼。
此刻,玩遊戲的是廖、齊二人,何睿方坐在廖的身邊給他支招。
“哇塞,好東西啊!”
聽見動靜,三人同時回頭,隻見譚家喬正扒着鞋盒恨不能把臉埋進去,而盒裡的塑料殼被張立軒拿在手裡,一張張抽出來看。
其實不過是些路邊買的限制級DVD光盤罷了,武俠片、風月片占了一大半。
再來林林總總又挑出些cult級的劇情片,以及印着駭人圖片的恐怖片。
到了追求刺激的年紀,這些東西免不了出現在家裡大人看不見的角落裡,不過收藏了如此多的光盤,看來何睿方平常沒少出去逛。
見被人發現了床底的秘密,他倒是大剌剌,跟着指揮譚家喬把最裡面的一個紙盒子拽出來。
“好東西在這呢!”他表情暧昧,伸手從中抽出一張。
隻見泛藍的塑料盒上,印着幾個半/裸的惹火女郎,衆人的眼睛立刻直了。
在酒精的驅使下,大夥齊齊吞咽口水,仿佛就着封面,已能想到播出來的畫面将會如何旖旎。
沒人再去關心遊戲,丢下的手柄中,有一方輸掉比賽,電視上大大的“Game over”字樣忽大忽小地閃爍。
齊天磊忍不住打量廖小峰的表情,見他背對着電視屏幕愣怔地盯着光盤看,所有的光聚焦在他的瞳孔中央,隻有那一點是亮着的。
看了幾秒齊忽然覺得,這是否是個能讓沒開竅的人開竅的契機,可下一秒,他又害怕這種契機,會把人引到他不希望的那條路上。
天人交戰間,何睿方已經拆開塑料封蓋,将光盤推進了影碟機裡。
其實多多少少都看過這些東西,隻是和同學深夜擠在一起,又是在别人家裡的某個房間關上門偷偷看,刺激程度顯然不言而喻了。
這會别說是人,就是何家那隻老狗推門闖進來,也會把他們吓得一激靈。
果然,簡單的字幕過後,劇情直接切入正題。
不對,打從一開始根本就毫無劇情可言,拍這片的導演乃至演員,全都是沒聽過的陌生名字。
畫面是沖擊性的,伴随着同一句語氣台詞,折磨着所有人的神經。
氣氛未免太過詭異,大家除了緊盯屏幕聚精會神地觀瞻,沒有人發表任何意見。
若是有人匆匆環顧,便會發現此刻衆人的姿勢出奇一緻——均是圍坐在電視周圍蜷着腿,試圖掩蓋身下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