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龐大勇不像他爸,和奶奶守着舊樓一直安安分分地生活,這也是廖小峰願意把妹妹托付到龐家的原因。
相反的,老人也把兄妹倆當作了自己的親孫子、親孫女般對待,出點事便肉疼得緊。
“小峰呀,你那個朋友跟你的關系是不是很好呀?”黑白電視裡正播着引人發笑的電視節目,廖小婷和龐大勇邊嗑瓜子邊看,而廖小峰則陪着龐奶奶坐在方桌上喝茶。
一提到齊天磊,他放下手裡的茶杯,轉過頭來看着龐奶奶:“嗯,我們在一個班,他就坐在我後面。”
“哦,這樣啊,”憑直覺,他知道龐奶奶有話要說,“其實我也覺得小夥子人不錯,就是……就是在咱們這,不太容易學好。”
這話怎麼說?
“奶奶,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也沒什麼,”龐奶奶撇了一眼沙發位置,跟着湊上來壓低聲音,語重心長地說,“他走之前跟我打聽過鳳姐的事,問得可細了,奶奶跟你提個醒,都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别跟那些不學好的大人一樣,想着花錢玩一玩。”
廖小峰渾身凍住了,回想起來,似乎臨走前齊天磊的心情确實很好。
下一秒,他立刻打消了這股無語的念頭,找補說:“可能,可能是好奇吧,畢竟以前從沒接觸過這種事。”
“你别不放在心上,他現在住你家,萬一出個什麼事,人家父母肯定要來找你的,”龐奶奶忽然攥住他的手,随後丢下一顆重磅炸彈,“我這幾天去買菜,樓裡有人說看見你那個朋友去找過鳳姐,還在屋裡待了好一會呢!”
後面的話,廖小峰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咬着嘴唇,腦袋裡隻閃過齊天磊笑呵呵拎着燒鵝回來的畫面。
越往深了想他越感到不安,那五天夜裡熬到淩晨不睡的動機,怎麼看怎麼覺得古怪。
論起來,他一直把這種事當作平常,生活在深水埗的舊樓,你就得有這樣的覺悟,就好比在廟街,販賣DVD的老闆以及站街的女孩,在他看來隻是賺錢的手段不一樣罷了。
然而故事發生的另一個主角,是齊天磊,使得他忽然方寸大亂。
能腦補到的香豔畫面實在有限,可是當廖小峰躺到空蕩的床上對着發黴的天花闆睜着眼睛時,他覺得心裡真不是滋味。
他和齊天磊說錢包裡要放女朋友相片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因為那是遙遙無期一眼望不到頭的事。
可這會才剛聽見點捕風捉影的消息,心裡便翻出七上八下的難受來,一陣一陣打擊他脆弱的神經。
齊天磊去找鳳姐,還在屋裡待了一會,中間發生的事讓他在意的要死。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了,16年來頭一次糾結到腦袋發昏,原先鐵打的睡眠質量陡然拉響警報,甚至年三十的早晨是廖小婷過來叫醒得他。
恍恍惚惚把妹妹帶到樓下,那邊正在準備包餃子——龐奶奶是北方人,每到過年過節的,她家一準要包餃子吃。
實在坐不住,他隻好扯謊說要去街上買點東西,人便站在了樓道口。
家家都在忙着過新年,舊樓到處充斥着歡聲笑語,殊不知,這會一個少年正慌失失上下樓梯地找着小廣告。
終于在二樓拐角發現貼着的兩張熒黃鮮豔的廣告紙,大大的“征友”信息難以掩飾背後隐藏的真相,他要去的地方就位于六樓東南角的一間一居室,距離他家直線不過十幾米遠。
那家的主人幾年前開了間茶餐廳,最近搬去了油尖旺好離店鋪更近一些,空置的房間便出租給了鳳姐。
廖小峰站在布置得花花綠綠的屋門前,憂心忡忡地攪着手指不敢敲門。
大概是幾個小姐妹相約過節,屋裡傳出女孩子嬉笑打鬧的聲音,今天年三十,做生意怎麼着也要等到明天。
放在平常,他大可以坦然敲門,繼而微笑問好。
然而,他是帶了目的來的,沒有那麼難以啟齒,可問題的答案有一半的概率會叫他失望與傷心,因此敲不敲門,什麼時候敲門便由不得他。
猝不及防間,那道花花綠綠的門忽然被人打開,從裡頭走出來個女孩,差點撞到他身上。
“今天不做生意,你明天來吧。”女孩收住嬉笑,拒絕過後正準備推他,忽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