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有些天賦，專挑别人不愛聽的來說，這會更是撞在了槍口上，廖小峰都已經明确肯定過，再說這樣的話就等于越描越黑。

頓時，後座兩個人不滿地朝他瞪眼，瞪得他立刻收了聲。

“沒有瞎寫，我爸就是包養了小三。”沉默的齊天磊忽然附和，嗆得前座的譚家喬一陣猛咳。

額角的傷已經不再流血，把手帕拿下來，能夠清楚看見一道青紫的破口，微微發腫。

司機忍不住朝後視鏡瞥了一眼，看見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後，他皺着眉開始打抱不平：“同學，你這是被你爸打的？哎喲，怎麼有這麼混蛋的爸爸？包小三還打兒子，你媽呢？”

的士司機是這個世界上最能聊的職業，他們可以通過寥寥數語，或是顧客的衣着行為，繼而準确判斷顧客身上所發生的事，且猜中率常年居高不下。

張立軒剛要出聲阻止，隻聽齊天磊接着說下去：“我媽在醫院，還不知道這件事，”過後忽然冷笑，“知道了也沒辦法。”

在場除了廖小峰之外都愣住了，這是齊天磊最深處的秘密，要不是逼到一定程度，他是不會說出口的，廖小峰隻好拍拍他的後背，小聲阻止：“天磊，别說了，好不好？”

司機被氣得嘴唇發抖，他嗔怪地一拍大腿，說：“那更不是東西了，同學，你一定要勸勸你媽，看開一點，為了這麼個男人把身體搞壞，不值得！”

氣氛陡然降至冰點，無論是譚家喬還是齊天磊，都沒有再說話。

大概是覺察出自己說錯話了，那司機忽然開始圓起來：“不過也不能隻怪你爸，現在的社會風氣不好，你看那些有錢人，哪個不是在外頭花天酒地的？”

“有錢怎麼了？有錢就能為所欲為？将來我要是有錢了，一定不在外頭亂搞！”譚家喬好似忘了方才的尴尬，他選擇和司機硬頂。

“哎，同學，你可别說太早，”司機嘿嘿一笑，“幹我們這行見的人多，别說是有錢人，平常那些叫車的，十個裡頭有五、六個幹着見不得人的勾當，越是有錢越容易出去‘滾’，男的女的都一樣。”

眼見着閑聊往粗俗這條路上拐，張立軒适時岔開話題。

到了齊家，隻有廖小峰帶着齊天磊下車，齊康的事到底不适合四個人一起聊，目前隻有廖小峰擁有這項特權。

張媽早在客廳苦等，看見被帶回來形容狼狽的齊天磊，她頓時慌了神。

還是廖小峰情緒穩，叫她先拿了醫藥箱過來處理傷口。

從齊康的公司回來後，齊天磊便一直頹着，飯也吃不下，隻喝了兩口水，跟着睜眼在沙發上仰面躺到天黑。

廖小峰坐在他身邊，有時兩個人的目光相接，他好像要說一些話，然而等了半晌，隻有移開的視線與沉默的呼吸。

看來今晚又得宿在齊家。

剛要給廖小婷去電話，齊天磊的手覆過來，按住想要拿話筒的那隻手：“小峰，你回去吧，我好了不用你在這裡守着。”

昨天也是這樣說，然而這人一早還是去了齊康的公司大鬧特鬧。

“這次真的不鬧了，”齊天磊深深吸了一口氣，“今天我問了齊康的态度，看來我怎麼鬧他那邊也不會斷掉，你說的對，這件事不能告訴沈琳，現在我能做的是要把我媽顧好，其他的我實在管不了。”

他就這麼看着對面靜靜說完所有決定，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失落還是頹靡，好像瞳孔蒙了一層灰，時常顯露的酒窩也不見了。

不過同昨天相比，這番話不僅态度誠懇，其中的邏輯也很讓人信服。

也許從前和齊康對着幹隻是因為生氣，如今廖小峰真的覺得，齊康在他心裡已經沒有位置，這個少年似乎已經放棄了他的父親。

是啊，再鬧下去，沒有結果的事依然不會有結果。

“明天是周六，你要不要去我家住？”廖小峰舔舔嘴唇，他仍是有些放心不下。

“不了，”齊天磊搖搖頭，“我想在家裡休息休息，哪兒也不想去。”

“那……那明天後天，你能不能早晚給我打個電話？”

“行，給你打電話。”

事情過去半個月，廖小峰一直在偷偷觀察齊天磊，好像這個人真的再也沒鬧過，依然每天早晚在小巴站踩着單車載自己。

隻是比從前變得不愛說話，四個人聊天也刻意避開關于他爸媽的事情，仿佛那天接人回來，在的士上齊天磊講的話像是從來沒聽過。

學校這邊雖然有張斌大肆宣揚，但娛樂頭條到底掀不起太大的水花，這樣的事每天都會發生，何況記者又沒有點名道姓，揪住不放才是傻瓜。

私下裡，張立軒說他見得多了。

張立軒可是經常花錢買雜志看的，整個A班再找不到這麼愛看雜志的人，他把近幾期的雜志攤在桌上，果然每一期的頭條都是富豪或者明星們的八卦绯聞，就好像這兩種職業沒有正事可幹。

可見司機說的話是真的，隻有譚家喬梗着脖子賭咒發誓，說他們四個将來肯定是例外。

半個月後，還是被廖小峰察覺到哪裡有問題。

他覺得齊天磊的整個精神面貌不如從前，情緒是一方面，穿着是另一方面。

家裡有保姆，齊天磊的衣服從來被熨貼得很好，然而近來隻有泛黃起皺的邊角，前一天在餐廳沾到的油漬，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居然還在老位置待着。

最奇怪的是，譚家喬說要去他家打遊戲，竟遭一口回絕。

懷疑在心裡埋下種子，廖小峰就不得不想要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