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盈息沒有立刻回府,從藥鋪出來,她一人在街市上散漫遊玩,倒見了不少零碎好玩的凡間物。
遇上實在喜歡的,她掏錢便将整個攤子買下,但走時隻帶走了攤位上的一個,剩下的叫攤主好好賣着,這種好玩玩意兒一定要長久賣下去。
攤主們又是大喜又是好奇,想問又見沈盈息貴氣逼人,不敢攀問,便應下承諾,道不會斷了買賣。
沈盈息對答應她的攤主們照例笑了下,轉身又瞧見另外的好玩好吃的,擡腿就又奔向他處。
她這般毫無目的地遊玩,倒叫跟着她身後的兩個暗衛有些不明所以。
不過畢竟是訓練有素的暗衛,他們隻默默記下沈盈息所做的所有事,而後待她這樣走到了沈府門口,便又如陣風消失了。
沈盈息走上台階,府門的兩個守衛抱拳施禮:“家主。”
“嗯。”少女擺弄着手裡的東西,走進府門,就在踏進府門的刹那,她停下腳步。
“你們……”她忽然轉過身,眯起眼,打量着門口的守衛,“新來的?”
守衛抱劍躬身,沉聲道:“屬下是大少爺身側的侍衛。”
“哥哥身邊的?”沈盈息看向這兩個身形肅正的守衛,和阿倉阿廪一樣,都是一股凜然在外的練家子氣勢,她收回視線,“行吧。”
沈盈風把近衛安到府前看門,必有他自己的打算。
“哦對了,這個給你們玩。”
少女猝不及防地扔過來幾個東西,動作太快,兩個守衛連樣子都沒看清就拔出了劍,劍光一閃,小玩意兒們“咔擦”兩聲,碎了一地。
待看清地上不過是些無害的、甚至隻是給孩子玩的玩意後,兩個守衛撲通一聲單膝跪下,“屬下該死!”
沈盈息本來也就試試他們武功,見他們反應如此迅速,本感到有趣地彎眸。
但是一見這二人下跪,出口又是甚麼該死不該死,她興緻便下了兩分。
不過還是笑着,随意道:“你們身手不錯,不過還是我的阿倉更厲害些。”
少女頗有些得意道,“他會比你們更快。”
兩個守衛低着頭,沉默。
沈盈息撇嘴,轉身走開。
而在她走後,兩個守衛緩緩擡頭,看了眼少女離開的背影,緊接着又拾起地上的碎物,收攏起來,各自塞進了袖中。
待收拾好,他們二人接着肅立于門口,仿若無事發生過。
……
沈盈息走進沈盈風的院子,院門口竟然又站着兩個陌生面孔。
一男一女,俱是神情嚴肅。
她納悶地回了回頭,一路走來都是熟悉的布景,這是自己家無疑。
往常沒見兄長這般過,一回家把些奴仆都換了,讓人好陌生。
這般納悶着,沈盈息擡腿走向院門,不想院門口那兩人長劍一叉,厲聲對她:“來者何人?”
沈盈息一愣,當即有了情緒,斥道:“你們連我都不認識,怎麼在府裡當差的?”
她已如此不虞,但院門口的兩人還當沒看見似地,眼神銳利,不動如山:“無大人命令,外來者不得入内!”
“外來者!?”沈盈息氣笑,她指着兩個臉色冰冷的守衛,“你們是哥哥的哪個近衛?我現在就把你們發賣出府,讓你們兩個去做外來者!”
“息息?”
院門的聲響吸引來了院中的人,沈盈風聽見妹妹擡高的音調,當即丢下同案的友人,撩開長腿疾走而來。
他一走到院門,就看見沈盈息鮮亮的身影被兩道森森寒光擋着,心尖猛地一刺,他拔步躍至前方,一掌揮開了那兩柄利劍。
“哥哥!”
沈盈息見到沈盈風,眼睛一亮,被哥哥擁住仔仔細細查驗,她仰起頭:“欸,我沒受傷,不過他們是誰?連我都不認識。”
确實沒受傷。
沈盈風松了口氣,握住沈盈息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心神微微平穩,他接着轉身看向門口的兩個人,神情疏離,“他們是哥哥好友的近衛,沒見過你,這才認不出息息的。”
“哦。”沈盈息觑眼瞥了下被揮開劍後就單膝下跪的兩人,嘴角微抿,眼中閃過一絲探究。
這樣不近人情、恪守秩序的近衛,他們的主人隻比他們更嚴厲肅正。
倒叫她想起一個人。
——她不願意再見的一人。
沈盈息掙開沈盈風的手,“既然哥哥院子裡有人在,那我就不打擾了。”
“嗯?”沈盈風看着被掙脫開的手,空蕩蕩的,他緩緩收起手掌,看向少女興緻索然的臉,“息息不是答應了陪哥哥用晚飯嗎?”
沈盈息擺手:“算啦,哥哥想必許久未和京中的朋友們見面了,難得叙舊,你們一起聊吧。”
她利落轉身,“哥哥勿要再說了,我們兄妹二人又不缺這一日。”
她這樣說,沈盈風就是滿腹勸言,此時也都堵在了嗓子口,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隻好略失落地望着少女漸行漸遠的身影,兀自良久。
直至他抛舍的友人也出了院門,那門口的侍衛喚道:“大人”。
沈盈風回首,恰見官服嚴正的男人負手肅立。
“抱歉,事珖久等。”
蔣事珖聞得好友歉聲,方收回投向遠處的視線,他緩緩搖頭:“無礙,方才沈家主來可有何要事?”
沈盈風彎唇,眼神霎時間軟了下來:“大抵是想我了,來瞧瞧我。”
“……”蔣事珖冷漠轉身,朝院内走去,“半年不見,沈兄倒愈發柔情萬千了。”
沈盈風聳肩,息息可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他隻恨不得把心也扒給她,還怕她嫌腥呢。
兩個男人走進院内,繼續商談事宜。
不過沈盈風很快注意到蔣事珖有些走神,他望着好友皺緊的濃眉,停下正在商議的事情,轉而戲谑他道:“怎的,你怎麼自剛才息息來過,就一直神思不屬的?”
蔣事珖眸光霎時暗了一瞬,他擡起頭,果然見沈盈風雖笑容溫和,眼底卻帶着防備,霎時間也怔了下。
半年不見,差些就忘卻了眼前這個青年根本不似表面那樣,是個單純的貴公子。
他的心狠與城府,不亞于任何朝官,甚而是超過了絕大部分的深宮大院裡的宗親皇族。
隐瞞卻也枉然,沈盈風一旦想知道,他就有的是辦法知道任何事。
蔣事珖薄唇緊抿,緩緩道:“沈家主可有中意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