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歲的小聞竹躲在辦公室門口偷聽,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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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慣例,家長會需要留幾名同學在班級做點輔助工作,他們五個都被留下了。
食堂裡有給住校生準備的午飯,他們圖方便還是選擇在食堂吃。吃完飯走出食堂的時候,畢雨澤還在念叨沒有競争力感覺飯沒有平時香了,曲思嘉聽了這番言論,給了他一個看傻子的眼神。
畢雨澤本想翹掉訓練和他們一起幹活,被路一杭一腳踹到了操場那邊,告訴他教練看見他了。畢雨澤提心吊膽地往那邊一看,對上了一雙鷹一樣的眼睛,匆忙打了招呼就夾着尾巴跑了。
李泊松和路一杭掃地拖地擺桌子,曲思嘉靠一邊用抹布擦着講台一邊偷懶看聞竹畫闆報,從小學到現在,聞竹畫闆報經曆了熟能生巧的過程,現在已經是爐火純青,沒多久就把黑闆打扮得漂漂亮亮。
曲思嘉隻看着一會兒就坐不住了,在教室裡澆花澆菜,整理圖書角。
陳老師夾着書、拿着保溫杯走到他們班門口站定。聞竹這會兒剛畫完闆報,正站在第一排桌子那兒看整體有沒有什麼不協調的地方。她偏頭打了招呼,他們幾個不知道他來做什麼,一時間都湊了過去。
陳老師以從未有過的速度後退了一步,招呼他們:“停停停,别都過來。來一個就行,到我辦公室跑趟腿。”
“我去吧,我閑着呢。”聞竹自己的活剛做完,現在兩手空空,曲思嘉手裡拿着澆花的水壺,李泊松和路一杭都攥着拖布,聞竹往前走了一步,就要跟着陳老師去。
李泊松伸手拎住了她的領子,之後就馬上松開了。說是拎住,其實沒用力,聞竹感覺有人拉了她一下,就頓住腳步回頭看他。李泊松卻沒看她,而是和老陳說:“老師,還是我去吧。”
老陳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擺擺手道:“不沉,不沉,她能拿得動,走吧。”
聞竹轉頭朝曲思嘉眨了下眼睛,在陳老師轉頭出門後小聲招呼她:“走呀,出去溜達。”
曲思嘉把水壺放到一邊,笑呵呵地牽上她的手走了。
李泊松拄着拖把,站在班門口沒動彈,目送他們下了樓。路一杭在旁邊笑了聲:“幹活吧,你怎麼回事,曲思嘉的醋也吃?”
“……”
他們兩個都是人精,雖說李泊松早就覺得路一杭看出來了,但這是第一次兩人把這事挑明了說。他頓了下,隻好問:“有那麼明顯?”
明明周圍沒有别人,他們兩個也仿佛加密通話一般。
“為什麼這麼問?”路一杭納悶:“你本來也沒想藏着掖着吧。”
李泊松瞥了他一眼,心想我就算是想藏也藏不住啊。
友誼和心動就好像天平搖擺的兩邊,友情變質也是個很短的過程,聞竹從未在其他角度考慮過他們的關系,因而完全察覺不到。畢雨澤和曲思嘉偶爾覺得他們之間的氛圍有些奇怪,但一直覺得這是從小到大的堅固友情。隻有路一杭細心,看得明白。
兩分鐘後,兩個女生就回來了。她們一人抱了個卷似的東西進了門,發現他們兩個還在聊天,一點活都沒幹,頓時不知道作何表情。
四人面面相觑了會兒,李泊松清清嗓子:“畢哥說了,給他留點事做。”
路一杭說“嗯”。
“……”
“所以,你們這是拿了什麼?”
曲思嘉“哦”了聲:“陳老師送給咱們班的橫幅。”
這整個高三樓都頗有“雞娃”的氛圍。首先是一進中廳就能看到的光榮牆,然後是走廊裡随處可見的名校挂牌,就連飲水機上都貼着“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和一衆挂着心願牆和橫幅的教室比起來,他們班的布置沒有半點高三的氛圍,也算是獨樹一幟了。
李泊松問她們寫得什麼,她們兩個沒看過,也不知道,于是四個腦袋湊到一起拆開看了看。
第一個橫幅上是紅底黃字的一句詩:大鵬一日乘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再打開另一個:禹門已準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
看完之後,他們同時想到了這詩的最後一句:明年此日青雲去,卻笑人間舉子忙。
大家一邊卷着這兩個條幅,一邊在心裡琢磨,這高三剛開始幾天,他們老師就已經想象他們的“金榜題名時”了。
這個念頭一過,也沒忍住想象了一下查到高分的時刻,想象完很滿足。李泊松也不免覺得感動,暗暗下決心要在語文上更努力一點,不能再忽視它了。
這條橫幅成功收買了四個尖子生,他們剛把橫幅卷完,岩姐就從外邊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們太投入,都沒聽到高跟鞋聲。
“你們拿的這是什麼?”她問。
路一杭回神:“語文老師送的橫幅。岩姐,現在挂上嗎?”
岩姐本想打開看看,電話卻忽然響了,她攥着手機,迅速地環顧四周後道:“挂上去吧,小心點啊。活幹得挺好,聞竹闆報畫得也好,你們幾個辛苦了。”
之後她按了接聽,一陣風似的又走了。
大家早就習慣岩姐這神出鬼沒的狀态了,于是又開始自己做自己的事。曲思嘉擦着圖書角,在裡邊抽出了一本書開始看,現在是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狀态。聞竹覺得短時間内是叫不動她的了,于是自娛自樂,在黑闆上閑着沒事畫畫。
李泊松早就看到她的動作了,但不知道她在做什麼,湊過去看的時候,五個小人已經栩栩如生、躍然“闆”上了。
黑闆一共四塊,拉開後有兩面會被蓋住,因此聞竹把那兩面留作空白,隻用最中間的兩塊黑闆做闆報。靠近門口的那一塊就被她用來信手塗鴉了,五個Q版小人活靈活現。
雖然筆觸并不複雜,但特點突出。從左到右分别是抱着小說笑得開朗的女生、短發沒怎麼笑的女生和頭發稍長戴了運動發帶的、戴眼鏡的、留着寸頭的男生。
李泊松看她的時候,聞竹都沒有察覺到,還在細心地給發帶小人點眼尾的痣。
“畫得真好……”
他突然出聲把聞竹吓了一跳,她手一抖,筆下剛點上的那顆痣被筆鋒拉長,橫在小人的半張臉上。
聞竹想法子補救的時候還不忘偏頭瞪他。
在突發事故下,李泊松眼神裡那種欣賞和贊歎更濃了,他沒看到聞竹的眼刀,做作地感歎道:“诶,我怎麼毀容了。”
“……你等會兒,”聞竹拿過闆擦,小心地把一角按在黑闆上,頗為神氣地看着他說:“這就恢複你的美貌。”
眼尾的那顆痣讓Q版李泊松更加生動了,他盯着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眼站在“他”旁邊的短發Q版聞竹。李泊松定定地看着這小人,拿過粉筆,在她的山根上同樣點了一顆痣。
聞竹一直轉頭看着他的動作。
兩個人都不用看對方,就能把痣的位置找得很準,這兩筆都靈得很。
曲思嘉在教室後邊驚呼好幾聲,打斷了他們兩個各懷心事的對視,她邊呼邊跑到黑闆前:“太好看了,寶寶你神仙下凡……咱們在黑闆前拍個合照吧!”
其他人聽到這個提議,才恍然意識到他們竟然還沒有合照,都欣然贊同。
路一杭随手把拖把立在一張桌子邊,怒道:“畢雨澤人呢??”
畢雨澤剛好訓練完,他一個滑鏟進了班級,東張西望道:“誰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