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基地回來後,大家明顯地有些收不回心,想想也可以理解。他們已經是名義上的高三了,兩年彈指一揮間,上課和睡覺占去了青春的大半,剩下的時間裡有多少留給集體活動、又有多少留給朋友呢?
在曲思嘉感慨的時候,聞竹看到她一邊說着一邊在英語報的背面寫着什麼。湊過去一看,是一句李賀的詩: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
岩姐的一句話把全班同學從這種低迷的狀态中踢了出去。
她說:“明年這個時候你們已經走出高考考場半個月了,今天的這個時候馬上迎來高二年級第二學期的期末,别忘了這次期末考試考理綜,之後還要召開家長會。我會主要針對這次的成績和家長們聊聊你們日常的表現,長心的同學好好複習。”
低下鴉雀無聲,之後下課鈴打響,教室的幾個位置傳來鬼哭狼嚎似的聲音。曲思嘉也不感慨“飛光”了,隻希望這幾天的時間過得慢點、再慢點。
下節課是體育,他們幾個男生就好像沒聽到老師剛剛那番話一樣,李泊松戴上護腕,外套都不穿轉身就去撈球,畢雨澤一口氣喝下半瓶水,翻身攬住他肩膀問:“泊松,誰來給你開家長會?”
他問這話的時候聞竹剛好經過他們身邊,她知道畢雨澤不了解李泊松的家庭環境,是無意一問,卻還是皺了下眉。李泊松剛想說話,聞竹就走過去拍了下他的胳膊,說道:“我想吃校門口那家三明治。”
“嗯?”他反應慢了半拍才說:“你什麼時候想吃,現在嗎?”體育課後就可以去吃晚飯了。“我一會兒下課去買。”
“啊?”這會兒慢半拍的變成了聞竹,“我晚上想吃,你放學後記得提醒我。”
他們兩個你來我往地說了幾句,成功帶偏了畢雨澤的注意力。廣播叫各班學習委員去學生處開會,路一杭拿着一支按動筆過來,在背後踹了畢雨澤一腳:“在班裡跳什麼呢,借我個本我開會去。”
畢雨澤一邊罵他一邊給他找東西。
這邊就剩聞竹和李泊松兩個人了,李泊松忽地忘了自己要說什麼,抱着球微低着頭看她。聞竹目的達到,也不和他多說什麼,擺擺手出了門。
李泊松七竅玲珑心,剛才那陣迷糊勁過去就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了。他低頭笑了下,籃球在他的指尖輕巧地轉了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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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期末考把大家折磨得夠嗆,題量很大,數學很難。
有些同學是第一次答理綜的卷子,整個過程手忙腳亂,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看。聞竹和李泊松這次被分到了一個考場,第一天下午數學考完之後,她倚在考場後門那和李泊松對了最後一道選擇的答案,一個B一個D。
第二天聞竹出門的時候看到李泊松依然在後門等她,他單肩背着包,身子站得筆直,在低頭看手機。聞竹走過去擋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按住他的手機。在李泊松擡頭的時候,她小幅度地側了下臉。順着她的視線,李泊松看到了正朝這邊走的梁主任。
“哎,多虧了你。”李泊松彎唇,聽話地把手機收了起來。
聞竹瞥他:“少來。”
第一考場在樓梯口,他們兩個就站在那裡聊天等其他人交卷後過來。李泊松閑閑地盯着她看了會兒,問:“考得不錯?你今天的心情比昨天這時候好很多。”
聞竹仔細想想這幾科的卷子,覺得實在和“不錯”這兩個字搭不上邊。她估計了下,成績上得下降十幾分,名次倒不一定有多大變化,畢竟題難的時候大家都覺得難。
她平時考試的時候都是全神貫注不擡頭的,這次考試有些題讓她覺得煩躁,在快交卷的時候擡頭瞥了李泊松好幾次,每次他都在演算紙上劃拉,雖然看起來依舊遊刃有餘,但聞竹知道他也被試卷的難度影響了,因為如果是平時,這個時候他已經在優哉遊哉地轉筆了。
她腦子亂糟糟的:“都考完了,咱們就不要再提考試的事了。”
也不知道是誰昨天抓着他對答案。
李泊松挑眉,和聞竹對視後又彎眼睛笑:“行,那就不說。那你給我唱首歌。”
聞竹給了他一個無語的眼神。
曲思嘉走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李泊松側頭,微微彎了腰和聞竹說話。聞竹沒轉臉,身子卻朝他那邊傾斜了一些,從眼神能看出她在很認真地聽。
曲思嘉不想打斷這個氛圍,偏偏有個沒什麼眼力見的人。
畢雨澤出現在他們身後拍了李泊松的肩膀,曲思嘉隻好也走過去。
還沒等她打招呼,就聽到畢雨澤問:“其實我好奇很久了,你們兩個認識這麼多年,從小到大一直這麼親密嗎?感覺你們從來都沒吵過架,我和我姐經常拌嘴!”
畢雨澤屬于有話就說且是想到什麼說什麼的類型,大家都習慣了。兩個當事人都對這個問題表現出不同程度的驚訝,不過相同的是,這點驚訝持續的時間都不長。
李泊松:“對啊我們從來都不吵架的。”
他話音還沒落,聞竹就拆台道:“怎麼不吵,你看我們兩個誰算好脾氣。”
李泊松無奈地笑了:“你看聞竹,一點謊都不會說。”
畢雨澤納悶道:“泊松脾氣就挺好的啊,那句話叫什麼來着,‘愛笑的男孩運氣不會太差’,說得不就是他嗎?”
經由這個話題,聞竹想到了一件自己之前沒有考慮過的事情:李泊松和她确實很久沒有吵過架了。這人性格是比她好一點,從小到大都奉行有事好商量的原則,但兩個人相處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沒有意見相左互相看不順眼的時候,年紀小的那些年更是躲不過大大小小的摩擦。
她還記得小學二年級的一件事情。
當時她和李泊松做同桌,平時好得像一個人,有一天兩個桌子之間卻隔了半個手臂寬的距離,老師很驚訝,就問他們兩個怎麼了。
小聞竹闆着臉,心裡想的什麼簡直寫在了臉上,她語速飛快地說:“老師,我不想和李泊松做同桌了。”
老師又去看李泊松,李泊松從剛入學開始就是一幅小大人的樣子,這次的表情意外地也不太高興,他随後說:“老師我也不想和她做同桌了。”
他們兩個都是老師喜歡的孩子,平時相處得非常好,聞竹不小心磕破膝蓋李泊松都會很心疼,還會拿着碘伏棉簽給她細緻地消毒,後來老師才了解到,這兩個孩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真正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今天乍一見到他們兩個吵架,老師覺得很驚訝,于是問:“發生什麼事了?我以為你們是非常好的朋友。你們不想再做朋友了嗎?”
說完這句話之後,兩個小孩都沒說話。
聞竹先開口:“老師,他這個人小毛病可多了。”
李泊松那時候雖然把聞竹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但沒有具體的紳士風度的概念,也是個小孩子。他不甘示弱道:“老師她脾氣很差。”
聞竹偏頭,皺眉看他:“你上次考試看了我的卷子。”
“?”李泊松:“我沒有。”
現在這場吵架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階段,老師隻好說:“好吧,那你們兩個都冷靜一下,想想對方的優點,如果放學的時候你們兩個還想換同桌,那我就給你們換座位,怎麼樣?”
他們兩個一直同意,乖乖地回去了。
課間的時候,李泊松在辦公室找到老師,說他不想換同桌了。老師當時已經預判到了這個結果,但還是覺得他們兩個小孩子很可愛,笑盈盈地問:“為什麼?你們和好了?”
他很坦誠地點點頭。
大概為了讓老師相信他是真的改變主意了,還接着補充道:“其實聞竹是很好的人。”
“好,那我就不給你們兩個換座位了。”
李泊松清脆道:“謝謝老師”。
老師笑笑,伸手摸了下他的頭發,又問:“聞竹怎麼不來找我,她是怎麼想的啊?”
李泊松偏頭想了想,肯定道:“她也是這麼想的。”
聞竹很少直言直語地表達對一個人的喜愛,她是做比說更多的人。李泊松在他們小時候就知曉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