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個女子,大的隻有十八,小的則剛剛及笄,她們都死在最好的年紀裡,如果還活着,她們的人生也才剛剛開始。
葉聲死時十九歲,和她們現在差不多,所以她共情她們的經曆,可即便沒有這層因素,作為一個人,一個修道之人,理應将公道正義銘記于心,仗義執言,見義勇為。
她提着劍向着梁挽意和錢彥走去,說實話她其實不敢對他們怎麼樣,學過的法律說不能以暴制暴動用私刑,但更主要的是她不知道像梁挽意、錢彥這樣做了壞事的好人該如何處置?
徐行北捉住了她的手腕道:“梁挽意已死,她的是非對錯需由酆都黃泉司來判定,錢彥是凡人,你用靈器傷了他,你自己會遭反噬的。”
“那不用靈劍呢?”葉聲止了腳步,擡頭望着徐行北的眼睛,一本正經地問道,“用我的鞭子,十一位姑娘十一鞭,我隻抽十一鞭。”
她的話說得清楚明白,徐行北思忖片刻便放開的手,但還未徹底放開他又握緊了道:“解鈴還須系鈴人,奪命之仇或許由自己來報更為合适,不如再等等?”
葉聲看向那十一個女子的鬼魂,她們還含着淚站在那裡沒有動作,她們為什麼不為自己報仇?
“因為,沒法報,”葉聲聲蔫蔫的,心裡分外荒涼,“單論鬼力,她們敵不過梁挽意,先前死過一次,足以讓她們害怕她,鬼魂倒能讓凡人受到懲罰,可你剛才也看見了,錢彥這些年當這個知縣當得還不錯,修路捐橋,造福百姓,有功德在身,梁挽意拿他沒辦法,她們當然也是如此……”
世上沒有公平可言,多的是無可奈何、無能為力,有的公道不是想讨就能讨到的,但真就如此輕輕放過,甘心嗎?
這十一個女子也不是壞人,她們做錯了什麼嗎?
心裡有一股憤怒油然而生,葉聲轉向那十一個女子,站在她們面前道:“你們想報仇嗎?我願意幫你們,是非因果我葉聲願替你們擔着。”
正是因為有不公在,弱者無可奈何、無能為力,才需要他們這些修道之人發揮作用,讓世間不公之事越來越少,讓弱勢群體活得有尊嚴和價值,不再受各種各樣的壓迫。
為何修道?如何修道?
為大義修道,用識道、學道、懂道、守道、用道、破道、立道之法修道!
“嗚嗚……”衆鬼齊哭,哀聲不絕,“我還不想死,我還不想死……”
這話直接讓葉聲瞬間淚如泉湧,以前無數個病痛磨人的夜晚,她都祈求過,說她還不想死。
“爹娘為何要賣了我?我不是賠錢貨……”
“鐵柱哥你怎地不帶我走哇,走了就不會死了……”
“兄長,我是個人呐,憑什麼要拿我換那三五兩銅錢啊……”
“我還不想嫁人……”
十一個姑娘的哭訴字字句句均是血淚,叫人無不為之動容,常清山歲月靜好,整整一十八年,葉聲聲的日常都是修行,未曾見過山下的民生疾苦,人生八苦更是未嘗一點,見了眼前種種,心裡實在說不什麼滋味。
不過,她對當父母長輩吩咐的拯救蒼生、化解浩劫任務完成之後想要做的事,初次有了具體的想象——如葉聲所想的,維護公平正義,保護弱小,斬妖除魔,懲奸除惡,要大道為公,天下大同!
白霄曦正在為江雅兮施針理氣,助她化天雷之力為己用,專心緻志但不代表她什麼都沒有聽見,她亦是淚流滿面地擡頭看着葉聲,一手捏着銀針,一手抹眼淚道:“小師妹,十一鞭你抽,是因果還是反噬,師姐我願意陪你一起承擔。”
“葉聲,她們沒辦法報仇,我們替她們報,”葉聲聲也在腦海中對她道,“方才徐行北說得不錯,梁錢二人之間的是非對錯交由黃泉司來定奪,但這十一個姐妹的委屈我們必須得管,是因果報應還是其他什麼,我也與你一同承擔。”
“我剛剛想,若我不是出生在常清山,隻是一普通百姓之女,遇到這樣的事會是什麼下場,但我就是想想,都覺得眼前血淋淋一片,”她看向哭得抱作一團的十一個女子,“梁挽意和錢彥一人十一鞭,一鞭都不能少,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做了壞事,犯下惡果,輕者或許可以被事主原諒,重者就該受到懲罰!”
徐行北也不再多說任何話了,普通鞭子十一鞭,對梁挽意根本沒有任何影響,打過去也隻會從她的魂體中穿過,對錢彥而言,頂多會有十一道傷,但十一條皮外傷和十一條因他們而死的人命,根本沒法比。
勝在黃泉司不會因為這葉聲提前抽了十一鞭就将這場人命官司放過,日後肯定會加以衡量懲處,現在這兩人各十一鞭共二十二鞭,是為十一個女子的恨與不甘而抽,為這猶如草芥的命運而抽……
葉聲拖着她的鞭子,慢慢走近梁挽意,梁挽意現在已經麻木,心如死灰,知道葉聲要來抽她也無動于衷,錢彥怒目圓睜地看着葉聲,起身就要離開,被徐行北抛出靈符困在了原地。
第一鞭,葉聲用了很大的力,但鞭繩沒有落到實處,穿過梁挽意的魂體耷拉在地上,這一幕真的極近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