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這一晚上他經曆的無語大事件比他上輩子經曆的還多。
“您還是不願接受現實嗎?”阿爾弗雷德有些冷冷地問道。
蝙蝠俠歎了口氣:“問題是,我需要知道現實是什麼。阿爾弗雷德,告訴我,現實是什麼?”
“如果我沒有唐突地誤會您的話,您大概是想讓我再向您講述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嗯哼。來吧,我洗耳恭聽。”
然後蝙蝠俠就被迫聽到了一個真假千金的故事。
蒼天在上,一個真假千金布韋恩的故事。
原來這個“布魯斯”才是他父母的親生兒子,而他,則是出生時在醫院被抱錯了的普通人家的嬰孩。
先不論以韋恩家族的财力是如何能做到和普通人家弄混嬰兒的,總之,蝙蝠俠作為布魯斯被培養了二十八年,直到十年前,現在的“布魯斯”找上門來。
又以某種神秘的方式,總之,“布魯斯”的繼承人身份被确認,而曾經的布魯斯,現在的布萊克,則被以某種不知是否合法的方式總之剝奪了繼承權,甚至連名字也讓給了“布魯斯”。
但是,作為布萊克好心的義兄,“布魯斯”顧念着布萊克多年陪伴韋恩夫婦的親情,慷慨地分給了他一筆财富,足以支撐他的義警事業和日常生活。
而這一舉動也使“布魯斯”獲得了社交界的一緻贊賞,他慷慨大方重情重義的形象從此深入人心。
嗯,要蝙蝠俠說,這就是個純粹的俗套無趣的故事——即使主人公是他本人也改變不了這一點——還使用了太多作弊一樣的“總之”。
不過,作為線索來源來看待這個故事的話,那可以探究的部分就太多了……
“咳咳!”
阿爾弗雷德清清嗓子,将在思維迷宮中神遊的蝙蝠俠拉回來:“……您每次的出現都會吓到布魯斯老爺和哈琳夫人,更甫提您又一次使韋恩小姐在夜巡中受傷。我們差點失去她。是時候停下了,布萊克老爺。”
“停下?”這個詞語再次被提及,蝙蝠俠驚愕道,“阿爾弗雷德,難道你也在讓我放棄我的、我的義警事業?”
阿爾弗雷德瘦削的身體站得筆挺,就像多少次,他站在他身後,或是擋在他身前。
“是的,老爺。”
蝙蝠俠的肩膀垮下來。他退後一步,手搭上欄杆:“不,阿爾弗雷德,你知道這是荒謬的。這是我在我父母墓前許下的誓願我必須完成它!哥譚需要我!”
“不,”阿爾弗雷德微微揚起下巴,語調冷酷,“哥譚曾經需要您。”
“現在的哥譚早就已經向您所誓願的那樣不再是一座充斥着罪惡的城市,隻有您還停留在自己的一廂情願中!您現在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在滿足自身的幻想,卻在不斷地傷害自己最親近的人! ”
“不,阿爾弗雷德,不是這樣……抱歉,短時間内我解釋不清。”他摘下面具,近乎哀求地看向阿爾弗雷德,“再支持我一次,好嗎?你說過,你永遠不會放棄我的。”
“不是這次。”
蝙蝠俠啞口無言。
也對,這個阿爾弗雷德也不是他的阿爾弗雷德了。不是那個曾經向他許諾過“永遠不會放棄他”的阿爾弗雷德,不是那個作為“便士一”給予無微不至的幫助的阿爾弗雷德。他已經失去了一個阿爾弗雷德,自然也不應該再希求第二個。
他從阿爾弗雷德身邊走過,頹然地下樓。
“布萊克老爺。”
在他走到樓梯尾端時,阿爾弗雷德突然又叫住了他。他滿懷希望地擡頭,心中一部分不符合理智也不切實際的幻想在呐喊:
原諒我!擁抱我!再給我一次機會,鼓勵我站起來,給我一杯蔬菜汁和一份晚餐。求你了,阿爾弗雷德,我不是你最愛的孩子,最親近的家人嗎?
然而冷冰冰的話語落下,砸碎一切幻想。
“恕我直言,多年以來您的行為都太過瘋狂。您給家人帶來危險,給城市帶來陰影,甚至是——”
“——可以說,您讓托馬斯老爺和瑪莎夫人蒙羞。”
像是被重錘擊中腹部一般,蝙蝠俠的身軀重重顫抖了一下,瑟縮起來。沾滿泥水和血迹的手在鬥篷之下攥緊又松開。他緊緊閉上眼,喉結翻動,許久方才緩緩睜眼,瞳孔卻難以聚焦,無神地瞪着。
“你說得對,阿爾弗雷德。我很抱歉。”
他大步離去。
10.
蝙蝠洞中沒有一點聲音。就連洞頂倒挂的蝙蝠,也在這極度的寂靜中,連拍翅膀的聲音都不曾發出。
布魯斯坐在蝙蝠電腦前,沒有動作。僅僅隻是呆呆地望着電腦屏幕,仿佛就已經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
并不是說他無力應對這局面。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因為蝙蝠俠是萬能的。但是,他從未如此孤立無援,隻身一人和這個世界對抗。
就算是在以前,他孤身一人面對哥譚的所有暗影時,他的身邊也依舊有阿爾弗雷德,有戈登,有萊斯利醫生、哈維檢察官和羅賓們。他勢單力薄,可至少他并不孤單。
現在不一樣了。
這裡沒有他的小鳥,沒有他的阿爾弗雷德,這個世界也不是他的世界,在這崩壞的世界線裡,他孤立無援。
太多次強調自己單打獨鬥,他沒有想到,真的會有這麼一天。
一直到時間顯示為中午,他才從蝙蝠電腦前站起身,将自己在地上脫得七零八落的戰衣一件件撿起,挂了回去。
他的阿爾弗雷德已不在,不會再有人為他拾起零落一地的戰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