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蝙蝠俠是徹底沉默了。

莫名其妙，太莫名其妙了。

你是蝙蝠俠，關我是布魯斯·韋恩的女兒什麼事？

不過蝙蝠俠總能應對各種莫名其妙的場面，否則他也不是蝙蝠俠了。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多餘的情緒之後，再回顧他們這一段匪夷所思的對話，發現透露出來的的信息量大得驚人。

為什麼這個溫夢幽幻會認為蝙蝠俠不是布魯斯？她作為布魯斯的女兒，又是如何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蝙蝠俠的蝙蝠女孩？而且，她是布魯斯和誰的孩子？

過于蕪雜的線頭糾纏，想要厘清，他還需要更多線索。

蝙蝠俠還想多問幾句，傑森卻直接擋在了溫夢幽幻身前，拔槍直指蝙蝠俠的頭：“有完沒完老東西？這裡不歡迎你，記住，下一次我再看見你時，我一定會殺了你！”

夜翼拍了拍紅頭罩的肩膀，勸道：“傑森，别再和他一般計較了，你知道布魯斯是怎麼教導我們的。”

布魯斯，又是布魯斯。

蝙蝠俠的眉頭在面具之下越皺越緊。

傑森冷笑一聲：“是嗎，但我隻知道這個家夥因為自己的一意孤行上次差點害死溫夢幽幻。可笑的懦夫，你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我們，又什麼時候真的做到過？你連為了我們殺死小醜都做不到，又有什麼資格強調我們對你有多重要？”

“不，傑森，我怎麼樣并不重要，但是，但是我舍不得讓你們受傷！”

溫夢幽幻勇敢地站了出來直面蝙蝠俠：“蝙蝠俠，你沒有能力保護你的羅賓，又因為太強的控制欲而不願放手，最終隻會讓他們受到更多傷害！放手吧，你的羅賓比你更懂如何保護自己，也比你更勇敢強大！”

夜翼也說道：“他們說得對，蝙蝠俠，你不能不承認的是，我們已經依靠自己的力量清理出了如今的哥譚。你已經無法再将我們庇護在你的羽翼之下，就應該主動讓我們能有自己的生活！”

其他幾隻小鳥紛紛點頭附和，蝙蝠俠站在他們聲讨漩渦的中心，默默無言。

這種荒謬的情景，他本該直接轉身離去才是。但是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挪動自己的腳步半分。

别聽，他對自己說，這和你無關。

别想，他對自己說，你的過失不在此處。

别反駁，他對自己說，言語太過無用，而且你知道，他們并不會聽你的。

可他還是無法做到抽身而去。他站在那裡，任由言語鞭笞，像放棄了生機的囚犯面對指控不置一詞。直到傑森的槍抵上他胸口，他才如夢初醒。

“我說了，要麼滾，要麼我殺了你，你沒聽見嗎？”

伴随着紅頭罩的怒吼，他的指尖勾住扳機。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刹那，蝙蝠俠突然出手拉住傑森，一記重重的頭錘撞在他沒帶頭罩的臉上，另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腕拼命上擡。

子彈呼嘯劃過耳邊。

真正的子彈，帶着硝煙和硫磺的氣味，點四五點口徑，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可以輕易地打斷他的脖頸。

“你、沒資格殺我！”

蝙蝠俠狺狺低吼，随即一腳将傑森踹了出去。重擊之下，重達200磅的男人竟然直接被踹飛了出去。

溫夢幽幻以一種接近人類極限的速度撲過去接住傑森，再擡起頭時，蝙蝠俠已經離開了。

6.

蝙蝠俠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一口氣飛出去很遠，直到看不見韋恩塔，才停下腳步，扯下頭盔，胡亂地用滿是灰塵和血迹的手套揉眼睛。他甯願承認是手套上的灰塵讓他眼睛酸澀，也不願意承認過去的噩夢在那一聲聲指責中重現。

他的确沒有保護好他的小鳥們，他不是個稱職的父親，也不是稱職的導師和英雄。

他和迪克與芭芭拉決裂，沒能從小醜手中救下傑森，又在病床前親眼看着斯蒂芬妮死去，盡管他那麼用力地握着她的手，也阻止不了死神将她帶離他身邊。

而達米安，他不願提及的血脈，早已背棄了他們之間的誓言，離他遠去。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便已經是孤身一人，孑然一身。

夜風拂過，像一雙溫潤的手輕輕按壓過他幹澀的眼角。他早已不再落淚，取而代之的，是隻有死亡才能擺脫的疲憊和空虛。

他累了。

7.

哥譚市的厚重夜空就像一條絨被，鋪天蓋地地籠罩這她的所有人民。無論貧窮富有，無論美醜善惡，也無論你是不是一個失去了許多孩子的父親，一個孤獨漂泊的他鄉客。

她盡職盡責地用這床絨被籠罩着所有人，讓他們能縮身于天地間，有一個休憩容身的所在。

也包括一隻孤獨的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