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丁辰又被人穿小鞋了,說她上班摸魚,還拍了照片作證據。
“我累死累活幹了兩個小時,就不能玩十分鐘手機嗎?”丁辰怨恨地說,“他們不幹活天天摸魚,我說什麼了?”
那些人見風使舵慣了,領導隻會找丁辰的麻煩,丁辰又不敢和他吵架,隻能挨了罵一個人躲進廁所哭。
“他今天本來要我加班的……”丁辰抱着枕頭一拳一拳地捶,“幸好老闆及時出現讓我走了。”
說完,她打出一記漂亮的勾拳,枕頭像塊盾牌似的砸到吊燈又彈到我身上。我吓得躲到衣櫃後面,生怕燈掉下來,丁辰卻面不改色。
“好懷念以前的公司。”她伸着懶腰躺下。
“那就回去呗。”
“回不去啦,倒閉了。”她歎氣,搖搖擺擺的枝形吊燈像随她的口氣波動似的,讓屋裡的光影也愁苦地搖動。
我曾經的遭遇和丁辰有些相似之處,我們同樣是被穿小鞋的那個,同樣不受人待見,苦活累活我們幹,但鮮花掌聲永遠屬于領導。
人隻是螺絲釘,相同型号的一抓一大把,還擁有廣闊的備胎池,随時更換。
辭職後我曾一度以為自己擺脫了當螺絲的命運,寫自己喜歡的小說,做自己想做的程序,過自由沒有形狀的生活。
但如果想賺到錢,還是不免被各路人馬審視、被條條框框限制。我依然是螺絲,隻是一顆沒那麼規矩的螺絲罷了。
我問丁辰要不要吃點東西,她說想吃門口的三鮮米線。這時她才注意到我的新褲子。
“褲子好看,哪買的?”
我說是朋友送的。她手腳并用爬到床尾,揪起我的褲子仔細研究,問我怎麼突然換風格了,比“奔喪套”好看太多。
但我還是換下了它,把它整整齊齊疊好放在箱子裡,領帶挂在衣架上,預備回來用丁辰的小型挂燙機熨一熨。
換上平時下樓吃飯常穿的運動褲,我走在熟女打扮的丁辰身邊就像她剛上大學的妹妹。丁辰幾次三番想把她的衣服套在我身上看看效果,都被我果斷拒絕。
住在杜靈犀家的兩周我從沒在外面吃過飯,她家的廚師手藝太好,川菜、魯菜、粵菜樣樣精通,何況杜靈犀還經常左一個大廚右一個大廚往家裡叫,從她家出來我胖了足足五斤。
山珍海味有山珍海味的滋味,路邊小攤有路邊小攤的滋味,我都喜歡。要是有錢,我就可以遍地吃,想吃什麼吃什麼。
說到錢,更頭疼了。不知道是不是有日子沒更新的緣故,最近的小說收入銳減。編輯告訴我,如果再不更新她就徹底不管我,讓我自生自滅。
在她的威逼利誘下,昨天我終于動筆寫小說的後半部分。主角力排衆議踏上了南亞之旅,第一站就是尼泊爾。
但我沒去過南亞,更沒出過國,寫起來力不從心,就好比讓我寫亞馬遜雨林裡的青蛙如何排便。
我暗罵自己愚蠢,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隻能搜集更多資料硬着頭皮讀,讀到昏昏欲睡,小說還是隻寫了個開頭。
中午編輯又打來電話,看到她的頭像我不由自主地發抖。她語重心長地說:“萊蒙,不然你直接把這本放棄,寫個别的吧。”
“萊蒙”是我的筆名,英文Lemon的諧音。我求她讓我再試試,本周内我一定開始更新,更不出來下周保證換别的。
軍令狀泰山壓頂,但我的煩惱和丁辰的煩惱一比,顯然幸福得多。
丁辰一直盯着手機,拇指靈活地在屏幕上滑動,傳來被頻繁切斷的視頻聲音,直到她的手指在某一個頁面上停了好久,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在看什麼?”我問。
“我老闆的訪談。”丁辰眼睛不離屏幕,嘴伸到碗邊咬下半塊魚豆腐。
“你老闆?!”我驚詫地大喊。鹌鹑蛋坐着我傾斜的筷子滾進紅湯,啪嗒兩滴油點就濺在了白色衛衣的領口。
“你老闆是葉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