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穿上這條褲子,杜靈犀就打來視頻電話。我讨厭視頻,所以沒有接,過了十分鐘才發了一張照片過去,說很好看,謝謝。
杜靈犀又打視頻,我硬着頭皮接了,她問我:“大小合适嗎?”
“合适。”
“喜歡嗎?”
“喜歡。”
“裡面還配了一條領帶,找到了嗎?”
我蹲下去翻快遞包裝袋,領帶被塞在了角上,團得有點皺。
“快遞公司怎麼這樣!”杜靈犀懊惱地說,“我出不去門自己沒法包裝,交給他們卻搞得這麼潦草,冊那!”
我第一次聽杜靈犀罵人,但她少了點潑皮的氣質,說得像文明用語。我笑起來,她叫我别笑了趕緊戴上。
領帶和褲子材質稍有區别,更加硬挺。它也是粉色的,隻是現在皺巴巴一團,像一條冷掉的熱狗。
領帶和褲子很配,在杜靈犀的指導下我又換上一件黑襯衫,她滿意地盯着鏡子裡的我,說不錯不錯,美麗又英俊,可以推而廣之。
我開玩笑,說你把我當小白鼠啊。杜靈犀随口說,以後我就是她的禦用模特。吓得我趕緊推辭,那樣肖燃會把我吃了的。
“你在朋友家住得怎麼樣?”她在沙發上躺倒,雙腿翹在沙發背上。
“挺好的,樓下很熱鬧,全是小吃店,剛吃完馄饨回來。”
“是嗎?羨慕你是自由身,我爸媽回來更不讓我出門了,天天在家看着我,和看犯人一樣。”
“那兩個人還沒抓到?”
“聽說抓到一個,但他有不在場證明,說自己打麻将去了,而且态度橫得很,差點把警察給打了。最後因為缺乏證據給他放了。”
我心說果然如此,劉衡是個慣犯,知道怎麼把嫌疑降到最小,警察拿這種人根本沒辦法。
“那你注意安全。”我囑咐她。
“我是沒事啦,家裡很安全。但我擔心葉子姐,他們現在好像把她當作目标了。”
“她不是也住在你家?”
“我爸媽回來之後,她就搬回酒店了。”
酒店?葉丹青住酒店?我有點糊塗,她為什麼不買房或者租房?杜靈犀說她也不知道,可能住酒店方便點吧。
“外灘的酒店,可以俯視黃浦江和陸家嘴夜景喲!唉,要是能去就好了。”杜靈犀歎氣。她在家待得百無聊賴,快要發黴,不然也不至于給我打電話東拉西扯這麼久。
我們又聊了一會,她才不依不舍地挂斷。我心裡輕松下去,開始認真地照鏡子。
我人生第一次穿這麼嫩的顔色,倒是和春天很配。丁辰總說我的“奔喪套”過于沉悶,如今用淡色調劑一下,确實活潑柔軟不少。
在我顧影自憐的時候,丁辰回來了。她蹲下解鞋帶時,我問:“今天這麼早?”
她沉悶地嗯了一聲,垂頭喪氣地把背包往床上一丢,就縮在床頭望着天花闆,連我的粉色褲子都沒能吸引她的注意。
“怎麼了?”我問。她擡起頭看我時我才發現,她兩隻眼睛又紅又腫。看這個樣子,八成又在公司受了委屈。
丁辰先歎了一口氣,這口氣還沒完全吐出去,就變成滔滔江水,舀起來一看,全是辛酸的淚水。
之前她提過,她的部門領導是個妄自尊大的三十多歲男人,每天上班要噴氣味很大的古龍水、穿棕色格紋西裝和吊腳褲,露出下面的尖頭皮鞋。
丁辰向我傾訴的事其實都不是什麼大事,有時隻是技術意見上的不統一,有時隻是态度上的看不慣,但這些小事點點滴滴累積成足以決堤的洪水。
當然,其他的同事們也都不是省油的燈。用她領導的話來說,他們品牌混的是名利場,所以公司内部也是個微縮的名利場,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輕心。優勝劣汰、适者生存是他的生存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