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蹤者不是第一次出現了,前天晚上葉丹青就說過有人跟蹤她,那時我誤以為她指的是我。
我小跑幾步來到馬路對面,走在他們身後。跟蹤者警覺地掃我一眼,我忙掏出手機假裝在發消息。
葉丹青的腳步越來越快,寂靜的街道上回蕩着她高跟鞋不安的聲響。我前面的跟蹤者和她步調趨同,他們之間的距離正慢慢縮小。
如果這個人真要綁架葉丹青,那麼他的車應該就停在附近。我四下張望,果然在前面一個路口的樹下發現了那輛熟悉的銀色面包車。
這個跟蹤者恐怕就是當日綁架杜靈犀的兩人之一,看他魁梧的身形,應該是被我拍了一闆磚的司機。他沒認出我,實屬萬幸。
葉丹青已經發現自己腹背受敵,她腳步如飛,向着杜靈犀家社區大門跑去。跟蹤者眼見着也要跟上,這時我做了個大膽的決定,我把手機舉到耳邊,突然大聲地說話。
“喂!你剛才說的什麼事啊……哦下周二對吧……好好好……”
跟蹤者被我吓了一跳,在他晃神的幾秒鐘裡,葉丹青已經過了馬路。那裡走出兩個身穿黑衣的人,是杜靈犀家的保镖,他們對着跟蹤者大喊,幹什麼的!
綁架計劃泡湯了,跟蹤者躲進面包車,關門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覺得後怕,隻瞄了一下便側過頭假裝講電話,快速行至門口。
面包車絕塵而去,一陣破舊的發動機聲過後,整條街連風都靜止了。
進門時那個跟蹤者的身影還在我腦海中盤旋。剛剛一瞥之下,我發現他的耳朵下面有一條幾厘米的傷疤。
霍展旗之前和我說,見到臉上有疤的人要繞道走,這種人多半不是善茬。看來這幾天我也要躲一躲風頭了。
在客廳沒見到葉丹青,廚房和院子裡也沒有,珊迪見到我興奮地擺尾巴,站起來用爪子劃玻璃,急切地大叫。
但我現在沒心情和它玩,葉丹青的腳步聲出現在樓上,她從書房跑出來,我看到樓上所有的房間幾乎都大敞四開。
看到我之後,她整個人僵了一下,然後腳步沉重地跑下樓來,走到我面前低聲問:“你還說沒有跟蹤我嗎?難不成今天也是巧合?”
她的聲音帶着威嚴的壓迫感。我铤而走險幫她脫身,反倒坐實了我莫須有的罪名。一股火氣從心底直騰起來,我語氣也變得很沖,說話像噴火。
“我沒有跟蹤過你!我也不是綁架犯,你不要空口白牙冤枉人!”
葉丹青瞪着我,目眦盡裂。她的眼球上布滿紅血絲,像細小的紅色灰塵,一層層落在上面。
“還是說,你弄壞了我的車胎,知道我今晚回不來,所以通知你的同伴開始行動?”她一步步走近我,我不得不仰起頭看她。她的眼睛是兩把武器,目光咄咄逼人。
“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那我問你,靈犀哪去了?”
“我怎麼知道?”我反問,但心裡也着實吃了一驚,心想杜靈犀不會真的被那個人綁走了吧。但轉念一想,如果她今天一天都沒出門,那個人怎麼可能進得來呢?
葉丹青握着手機的手青筋畢露,突出的指關節好像随時會在我臉上打一拳。她忍住情緒,強迫自己放緩語氣,對我說:“你說過你不會害她的。”
“我當然不會!我拿她當朋友怎麼會害她!”我氣得發抖,“如果你不相信我那就報警抓我,不要在這裡無憑無據地指責我!”
葉丹青的眼神冷如冰霜,像把我關進冰箱的冷凍層。随後她一邊撥出一通電話,一邊往門口走。走到保镖身邊時,她的頭向我揚了揚,對他們說:“看住她,别讓她出去。”
她這句話無異于向我扔了一顆手雷,炸得我怒火沖天。我沖到門口,幾個保镖伸手攔住我,不由分說把我往裡推。
葉丹青已經帶着幾個人走了,我朝她的背影喊:“你憑什麼關着我!這是犯法的!”
她沒有理我,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車庫。我企圖沖破封鎖,但幾個體格健壯的保镖組成一堵敦實的人牆,把我彈了回去。
“老實點!”他們口氣粗暴。
我當着他們的面掏出手機,剛按下110卻又反悔了。
葉丹青應該是出去找杜靈犀了,現在我的自由的确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杜靈犀,找到她才能證明我的清白,不然就算警察來了,也會把我列為嫌疑人之一。
我放下手機,憋着一股氣坐在沙發上。沙發墊也是個硬骨頭,把我彈起來幾次才讓我穩當地坐下。
漆黑的電視屏幕上映出我心緒不甯的樣子,這時我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杜靈犀不會是自己跑出去的吧?
幾個小時前我還和杜靈犀坐在這裡打遊戲,她神神秘秘地問我,晚上是不是要出門?我說去見個熟人。她賊溜溜地沖我笑,說晚上有個大動作,可惜我不在。
我當時以為她的意思是,給我設計的衣服做好了。但現在想來應該不是,可能她趁着葉丹青不在,想偷偷溜出去玩。
我的手指在她微信頭像上晃。但我如果一個電話打過去,不又成嫌疑犯了嗎?在葉丹青眼裡我可能不太聰明,所以想到什麼都是錯的,都是我不懷好意的證據。
她那麼神通廣大,讓她找吧,我不當這個好人了。
但如果杜靈犀真的自己溜了,她是從哪裡出去的呢?保镖不可能放人。
保镖的注意力已經從我身上移走了,我悄然走進院子。珊迪望穿秋水一晚上,興奮地跑過來撒嬌,正要叫喚,我趕緊伸出手指,指在它鼻子上,說:“不許。”
這招奏效了,珊迪老老實實坐在地上,熱情似火的眼睛望着我,大尾巴貼着地面來回掃。
我在院子的樹後果真發現了一架梯子,這個杜靈犀,也不怕珊迪跑出去。不過珊迪這麼傻,應該也想不到爬梯子。
我手腳放輕,無聲地爬上院子的栅欄。珊迪一動不動,站在梯子下面眼巴巴地看,急地嗚嗚直叫。
“我不奉陪了!”我小聲對它說,“葉丹青别想關住我!”
說完我從栅欄上跳下,落到柔軟的草坪上。我繞開杜靈犀家的正門,從另一條路離開了社區。
附近的住戶這個時間才陸續回來,幾輛我根本認不出标志,但一看就價格昂貴的豪車從面前駛過,帶出一陣漸強又漸弱的重金屬音樂。
走出兩條街,才找到一輛共享單車。那一堆共有三輛,一輛破的,一輛被毀掉了二維碼,隻剩最後一輛最難騎的。
他們的四驅車有什麼了不起,我有風火輪!
掃開這輛坐騎,用力一蹬,車鍊像頭老耕牛發出咔咔響聲,輪子每滾一圈就颠一下,我金貴的屁股撞在硬如石頭的車座上,尾椎骨都要裂開了。偏偏車把又遠,我一雙短胳膊抻得像根棍子才能握住車把。
破車!我邊騎邊罵,本就晦暗的心情雪上加霜。我一定要去網上投訴,這是給鐵臀長臂猿設計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