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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一枕黃粱(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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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像個樣。”他滿意地拍拍手,走在了沈容青的前頭,眼底倒影出一片燈火爛漫,隻這一眼,竟是有些癡了。

“怎麼了?”趁他慌神的功夫,沈容青三兩步地追上了他。

但見蕭望川搖搖頭,讷讷說道,“沒事,隻是這好像是我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正兒八經的過上元節。”

他輕輕一笑,“還挺好看的。”

聞言,沈容青神色微動,安撫道,“好看便多看,此後每年上元節都去看,多走動些也好。”

蕭望川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兩人也不再拘泥于這個話題,一前一後地逛了起來。指望蕭望川帶錢是不可能的,好在沈容青早有預料,出府前便先把荷包揣在了兜裡,帶得不多,但買些吃食和一些小玩意定是夠了的。

蕭望川挑了半天,最後選擇買了串糖葫蘆,拿在手裡,一口口地舔着最外層的甜糖。有時看到盞喜歡的花燈,他便會一邊吃糖,一邊指使沈容青去替自己猜謎赢來,不知不覺手中的花燈便多到怎麼都拿不下。于是他隻好在沈容青無奈的目光将花燈不舍地分發給了燈會上頑皮跑跳的孩子們,繼而再繼續“使喚”沈容青去猜燈謎。如此循壞多次,尚不等沈大學士抱怨,蕭二皇子卻是先喊了累,嚷嚷着要找個地方去坐着歇息會。

燈會上摩肩接踵,最後二人終于是在一座石橋上找到了一處勉強還算幹淨能坐的位置。美中不足的是橋下恰有一賣河燈的小姑娘,蕭望川一聽有河燈放,于是不等把二人剛找着的位置坐熱,便又再度風風火火地沖了下去,問那姑娘要了一盞河燈。

沈容青慢他兩步趕到,卻見蕭望川已和那素昧平生姑娘相談甚歡,瞧着更還有兩分要就地結拜為義兄妹的架勢。

“我想放盞花燈,要一起嗎?”抱着一盞河燈,他聞聲回眸看來。

沈容青笑着搖頭,摸出荷包就要付錢,那姑娘卻忙攔下了他,“郎君,這燈是我送給這位小郎君的,不使銀子的!”

他狐疑地看向蕭望川,但見後者已顧自走到了河邊,正盤算着該許些什麼願才好,看上去頗苦惱的樣子。

“那就謝過姑娘了。”收起荷包,他朝那賣燈女淺淺地鞠了一躬。

“郎君,我瞧你像是有心事的樣子,反正今日我的河燈也賣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也送你一盞吧。”這姑娘也是個熱心腸,說着就要把河燈往沈容青手裡塞。

“心事嗎......人生在世,難免有憾事,隻是多說無益,總要朝前看去的。”推搡許久,他終是成功拒絕了賣燈女的好意。

忽而,他被不遠處的一處景色吸引,于是指着那兒問道,“姑娘,可否問問,那裡是做些什麼的。”

“那呀!”朝着沈容青所指的方向看去,賣燈女解釋說,“是祈福的,聽說隻要把藏有字條的錦囊贈與家中小輩,字條上所求之事便可應到那人的頭上。瞧,我也給我弟弟求了一個,是保平安的。”

她的腰間赫然挂着一個粉色的錦囊。

沈容青心念微動,于是朝那跑去,也不買現成的,而是将荷包中僅剩的幾枚銅錢全數交給攤主,問他要來了紙和筆,洋洋灑灑地提筆寫了下去。隻是先後寫廢了好幾張紙,他仍覺得不滿意。

一直到蕭望川來尋他,他這才敲定了主意,神神秘秘地寫下了最後的祝福。

“寫什麼呢,這麼入神?”蕭望川伸長了脖子去看,卻見沈容青将好不容易完工的字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入錦囊之中,叫他看不見一點。

前者眉頭一挑,沒有追問,隻先解釋說,“剛剛放完燈又碰見了南山寺的那高僧,他神神叨叨地抓着我講了一通,我嫌耳朵給他磨得疼,所以溜了出來。回去後沒找着你,問了那賣河燈的小姑娘才知道你是背着我悄悄來這玩了。”

“沒有玩,我在替你制錦囊呢。”說罷,沈容青便将藏有字條的錦囊系在了他的腰間,末了還要再打個精巧的小結。

“送給我的?那還不叫我看。”

“不是不讓你看,是現在還不能看,等回去了再看。”沈容青摸了摸他的頭。他沒有孩子,在這個世界,蕭望川是他的至交好友,但于私心上,他也有意無意地将他當作為了自己的半個孩子,“我有些累了,陪我去坐坐,好嗎?”

見他神色有些反常,蕭望川猶豫着點了點頭,而後陪着他又走回了方才的那處石橋。

二人相顧無言地默了許久,直到一朵絢麗的煙花綻放在了京城的上空,将他們彼此的面龐照亮。

煙花巨響振聾發聩,亦如宣誓年月更疊的鐘聲,仿佛不是自耳畔響起,而是真真切切的發乎心底。

沈容青略略瞪大了雙眼,一滴淚自于他的眼角滾下。

可他的嘴角卻反是蕩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我想起來了。”他說。

蕭望川心頭一顫,問說,“什麼?”

“其實,自那日起,我便陸陸續續的有想起一些什麼,它們在我的腦海中不斷閃爍,卻在我将要觸及之時再度悄然消散。”他笑了笑,面上的淚水卻是越落越多,“方才......我終是徹底想起來了。”

“原來,我們真的已經認識這麼久了,若是以凡人的壽數算,想來也該有個三四世了,真好。”他仰起頭,再又重複了一遍,“真好。”

“記得你才上山時,隻有那麼矮矮的一點,跟個小蘿蔔丁似的。”沈容青在自己的腰間比了一道,“掌教不會帶孩子,便将你甩給了我。我其實......也不怎麼會和孩子相處,但你很乖,既不給我添麻煩,還總幫我做事。日子久了,我也就習慣了身邊有你這麼一個碎嘴的小東西。”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眨眼,你便從一個小蘿蔔丁長成了如今這番模樣,就是可惜沒改掉你那潑皮的性子。”他阖上眼,“罷了,潑不潑皮又有何妨?你天性如此,本就該活得這般逍遙自在。”

“幹嘛和我講這些,怪肉麻的。”蕭望川隐有些不好的預感,倉皇地捂住他的嘴,試圖打斷他的話,可沈容青仍是不管不顧地絮絮叨叨說了下去。

“還有彥甯,她行事張揚,赤鬼堂本就名聲不善,她這般,易招惹上仇家,我總放心不下她。”

“你放一百八十個心好了,她就是根老油條,才出不了什麼事。别說了,這些我不愛聽,我困了,我們回宮好不好。”

沈容青靜靜地看着他,在他的目光下,蕭望川一切的局促與不安都顯得蒼白而又無所遁形。

“方才有人說,我看上去像是有心事......怎麼可能沒有呢?樂安。”他将蕭望川緊緊地擁入懷中,眼淚好似斷了線的珠子,落滿了一地,“到頭來,我果然還是...舍不得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口中颠來倒去地一直重複着如此一句。

不知過了多久,蕭望川才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說,“所以,其實你早就計劃好了。無論今日我會不會赴約,對嗎?”

沈容青沒有答複,隻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他的歉意。

蕭望川深吸一口氣,良久,才從齒關中擠出一句,“騙子。”

“你說的對,樂安,這個世界很美,或許仍有許許多多的不足,但隻有身處此世之中,才算真正擁有了希望,擁有了未來。”

“對不起,但是......”最後一次,他将他的全身,自上而下再又細細地看過一遍,“但是謝謝你。”

對不起,傷害了你,對不起,自私的我曾放任自己在此間沉溺;

但是......

謝謝你,是你讓我知曉世上方能有如此之天地。

蕭望川喉結滾動,卻說不出哪怕一句話,他知道的,從看到那本冊子起便知道了。

這個為此刻的他們所心知肚明的唯一真相。

那頁紙上隻記了短短的幾行字:

“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以“人”為鏡。

作為魔尊所附軀體之主的沈容青又如何不會是魔尊的本源呢?

以沈容青一人之死,換修真界數無勝數的修士百姓去活。

他不願,更不舍,可他不能。

“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和你一起活下去。但是對不起,我...大概隻能陪你走到這了。”他淺淡地笑着,從記憶回籠的那刻起,一身的法力也随之回歸。他捏着自己本源之“氣”的一角,連帶着這一具肉身,一同徹底粉碎,任之四散飄零。

“别哭,樂安,你...你該是笑着的。”氣勁盡散的過程極度痛苦,他強撐着展露出最後的笑意。

袖袍一展,一抹光亮飛出,恰沒入了前者體内。

“好在......還有這最後的一件事,是我可以為你做的。”

話音剛落,蕭望川便覺丹田火熱。他震驚地朝那人看去。

沈容青竟是将自己的内丹贈給了他!

但可惜,做完這一切後的沈容青便再不能看清蕭望川此刻的模樣了。

不知是不是他痛得太過,恍惚中竟是起了幻聽。他聽見城門外的馬蹄聲,聽見有人在吆喝着,說萬大将軍得勝歸來了。

若是見了她,隻怕我今日又要不舍離去了。他想到。

若有來生,請讓我們......他忽而一頓。

是啊,怎的忘了。

修真界的我們,

再無來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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