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李之夭将兩人先後拽起來,飛鴻從馬車裡将暈過去的洛螢扛下來。
周圍聞聲而來的百姓越來越多,他們看李之夭的眼神充滿好奇和窺探,同時還夾雜着些許敬畏,耿進才注意到他們的目光,不由正色看向李之夭。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先去客棧找三娘,我去去衙門就來。”
耿進才連說好,身後追兵窮追不舍,不敢再多逗留進了客棧,金三娘早聞聲音已在門内等候,進客棧後莫約過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城裡忽然湧進一群人高馬大的壯士,個個面上覆着面具,隻露出一雙眼睛,身穿布衣,腰間佩刀。
領頭的男人下馬揪住路邊一位攤販的衣襟,兇神惡煞地問道:“有看見一輛馬車進了城麼?!”
小販餘光落在男人手裡锃亮的刀上,哆哆嗦嗦指了指拐角處,男人順着瞧去就看到拐角處橫在地上的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過去,又逮住路邊的人詢問才知道馬車上的人進了客棧。
然後闖進客棧,裡裡外外全都翻了個遍都沒見到蹤影,除了在後院的牆角處找見灑在草坪上的香粉,他立即帶人追了上去。
李之夭去到衙門裡,曹大人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候着,見人進來立馬熱情迎上來,“公主殿下此等小事竟能讓你大動幹戈,派人璧蘭城通傳屬下一聲即可,親自動手難免沾了一身晦氣。”
他想引李之夭坐到公堂主位上,面上畢恭畢敬,不忘跟她攀點關系,“實不相瞞,我曾也是太傅大人手底下的學生,當初沈相途徑肅州,也在我府上待過幾日,不知公主可曾見過他們?”
李之夭并未順着他的勢往下,若她真坐在這主位上,日後必要遭人把柄,同樣笑着把主位空出來,“老師和沈相我都見過了,不日就要過來,現在天水城攪得烏煙瘴氣,請大人過來實屬無奈,大人也不想讓太傅和沈相看到天水城這樣的情況吧,大人早做決斷才是。”
曹大人隻能坐在位置上,李之夭坐在師爺的位置上望他,眼神示意趕緊決斷,沒辦法曹大人隻能咬牙一拍驚堂木,“把孫落山和紀氏夫婦押上來!”
縣令這些天都在牢裡關着,府上大小事宜全是手底下人幫忙打理,但牢裡的獄卒全都換了人,一點消息風聲都不透進來,看到曹大人坐在主位上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救星,中氣十足很有傲骨的往地上一跪,“大人啊,下官終于把你給等來了,還請大人為我做主!“
曹大人偷偷撇了一眼李之夭,李之夭笑着道:“大人該怎麼判就怎麼判,我區區一名前朝公主,哪怕舅舅為我受了封号,承蒙陛下關懷享受公主福澤,不過也是前朝人,若大人斷得好,将來我回宮裡,也會歌頌大人賢德,世人稱頌,前途不可限量啊。”
這些話宛如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曹大人心坎上,就算丞相和太傅都在附近哪又怎樣,都不如眼前這位祖宗身份好使。
自顧前朝皇室哪位會有好下場,偏偏這位好端端坐在這裡,還得了封号,享受公主待遇,甚至皇帝都是她的舅舅。
既然人家話都這麼說了,不就是在暗示他麼?
想着加官進爵指日可待,曹大人斷然不會讓孫落山這個口無遮攔的混戰毀了前程。
再拍驚堂木,砸得震天響,堂下跪着的人不由打了個哆嗦,曹大人再度開口,“大膽,本官讓你說話了麼?擾亂公堂秩序,來人,打孫落山十闆子長長記性。”
縣令傻眼了,這曹大人不是跟自己一丘之貉,狼狽為奸麼?怎麼反倒不救他,還要懲治他了,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被衙役摁在地上,揉入千金重的闆子登時起起伏伏落在了他的屁股上,疼得他哎喲哎喲求饒。
“大人!”縣令眼淚都快出來了,“你饒了我吧,下官知錯了,大人日後我再多給你些銀子……”
此話一出,曹大人頓時汗流浃背,如坐針氈,驚慌失措地站起來打斷底下人說話,“公堂之上你敢公然賄賂本官,豈有此理,本官高風亮節,猶如清風朗月豈能容你這般龌龊狗官賄賂。”
說完趕忙朝李之夭行禮,“公主明鑒,臣潔身自好,一心為民,從不接受這等肮髒事!”
李之夭擺擺手,一副我懂的樣子,“大人行事百姓有目共睹,相信大人為人,日後若是去到璧蘭城或是肅州其他地方,找當地百姓或縣官一問便知,此等小人誣陷行賄,實在可惡。”
曹大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忙不疊附和說是,“公主心如明鏡,猶如昭昭日月!”
他繼續指揮人幹活,“掌嘴,孫落山,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心知肚明,萬一或從口出,牽連家人。”
縣令徹底認清曹大人根本不是自己的救星,而是催命符。
人往高處走,他想讨好宿甯公主順着往高處爬,現在舍棄他這顆棋子絲毫不會覺得愧疚,巴掌落下來,他心也死了,把罪責全部攬在自己身上,但說到為何幫紀氏夫婦,縣令卻有另外的說辭。
“大人明察,下官上任天水城縣令,在他們夫婦沒來之時也是勤政愛民,雖然喜歡貪圖小便宜,可也盡心盡力,但他們夫婦還有身邊的孩子說身邊有高手相互,此人在江湖中還有些名頭,希望我能庇佑他們一家子,一開始我不同意,誰知過了沒幾天,就有一名殺手夜闖我宅,明晃晃的刀架在我脖子上,燒了我好幾間鋪子,我身邊的都是一群飯桶,根本鬥不過他,為了性命考慮,隻能跟着他們一起興風作浪!”
紀氏夫妻一聽隻覺天都塌了,想過自己逃不掉,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吓得不輕磕頭求饒,隻得把罪責全部推到紀無涯身上。
“大人我們做法雖有不妥,但也事出有因,主要是我們也遭人脅迫,不得不委曲求全。”
紀母雙眼含淚看向堂上端坐着的人,似乎掙紮許久才落下決心。
李之夭懶懶看了她一眼,忽然覺得自己演戲時,紀無涯是不是也這樣看着她,什麼都不說,就靜靜看你演。
“我家中不止一個兒子,還有位幼時就離家出走的大兒,名叫紀有命,他十歲出走,鮮少回來,兩年前回來一次,我們才知他竟不學好當了殺手,回家時就跟我們要錢,每次一走總是将我們家底掏幹,若我們不給就拿宗旭的性命要挾,後來數額越來越大,我們搬離栾縣,來到天水城就是想躲避他,不知紀有命用了什麼辦法找到家裡來張口就是一萬兩,我們實在拿不出,他倒好轉頭就去威脅縣令,我們這才走上歧途,說實話,他并不是我們親生的,剛生下來他爹娘過世,我們夫妻二人看孩子可憐,那時我身子不好一直一無所出,養在膝下,長成這樣說到底還是我的過錯。”
紀母哭着訴苦,若不是知道真實情況,她都快把自己給騙了,剩下兩人跟着說紀無涯怎麼怎麼壞,有多讓他們費心,到頭來不知感恩,若非他在外當殺手,以全家人性命相要挾,又怎會走上今日的地步?
曹大人頓時怒火中燒,驚堂木拍在案上,“此人簡直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一直聽着從未說話的李之夭忽然嗤笑一聲,耳尖的曹大人立刻轉頭望來,“公主,可是哪有不對?”
李之夭拍手道:“說得好啊。”
紀宗旭道:“大人,一定不要放過此人,他還欠了公主一條人命,正因此公主才找到我們,全都是紀有命幹得好事,公主都敢得罪。”
“簡直豈有此理!”曹大人義憤填膺怒拍案,既然他們都說跟公主有過節,為了仕途着想,更應該站在公主那邊才是,“連公主都敢得罪,罪該萬死!”
“我們養了紀有命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哪怕養隻貓貓狗狗都明白感恩,他自出出現後就沒給家裡帶來一分安甯,也怪我們當初沒把他看好,這才流落出去,盡學些不好的東西,沒教育好他,得罪了公主,是我們的不是。”
紀母說着眼淚簌簌往下掉,說到最後自己都快信了,認為一定是這樣。
紀爹歎氣一聲将她摟進懷裡,“這事都怪我們,他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外頭烏泱泱圍了看戲的百姓,聽這麼說心中産生一絲同理心,沒想他們竟養出這樣的孩子。
話語權眼看就要朝紀氏夫婦倒去,李之夭自然不願意看到這幅景象。
“你們撿到他是在哪裡撿到的?你們見過他爹娘?”
紀爹說見過,“就在隔壁的白溪鎮。”但往後他什麼都不肯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