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被吓得夠嗆,看清一臉茫然朝裡探頭探腦的路人後,才塌下肩膀。
“行了行了,是人,是人!好了,别怕了,松開我吧!”
二公子顫顫巍巍擡起半張臉,小心觑了眼人家,才長舒口氣。
我被他勒的腰生疼,沒好氣道:“您老能松開我了不?”
二公子定睛一瞧,下一秒,蹦出兩米遠。一張俊臉漲成绛紅色,兩手攥得緊緊。
“啊、啊,羽書妹妹,我、我……”他雖然害羞,可路人和學徒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尴尬轉成了惱火,他逞強道,“那個,我、我這是擔心你太害怕,我、我保護你來着!”
我挑挑眉,懶得戳穿他。
“你們、你們看什麼看?”他又朝路人兇了一句。避開眼神,也不敢看我。
學徒得罪不起,忙扭頭專心業務:“呵,客官啊,您要點什麼?哪裡不舒服?”
來人也沒繼續看戲,而是揉肩訴苦曰:“這兩天扛大包,肩啊、腰啊,都不自在。有藥貼嗎,來幾幅。”
學徒麻利的拉出身後一抽屜,掏出藥貼:“呐,這幾幅剛好對症,拿去用。”
來人接過藥貼,一邊低頭看,一邊将錢遞出。
接下來的一幕,在日後回憶中,我将它稱為本案“題眼”。若非目睹學徒隻伸手在桌面劃了一下,下方就彈出個裝錢的小抽屜,我恐怕還想不通這案子的玄機。
對,沒錯,這又是一個暗格。
當然,傅師傅的手藝已經證明了,他的确是中國古代傳統木工活的傑出代表。技藝高超,化腐朽為神奇,怪不得被稱為“當世魯班”。
但令我在層層迷霧中抓住那道光的,就是這尋常一幕。
因為就這一瞬間,耳邊忽然回想起兩句話,當時我沒留意的話——
“因此啊,老朱連人家的家具一個都沒換,為的就是極陰之地,帶來财運。”
“他家裡家具都是自己做的嘞。”
朱承林家,用的一直都是傅紀親自打的家具。
我掃視着這間不大的醫館,看它的桌椅闆凳,櫃子案台,直到目光停在後門上。門框、門闆、門闩,好熟悉,我分明在朱家也見過。
模模糊糊的回憶在慢慢清晰,我起了個念頭,一個能解釋“鬼影”“鬼火”的念頭。
***
我飛奔回朱家,正撞上焦頭爛額往外走的浮生。
“浮生,快、快,再組織一遍搜查。這次,不止是陰祭台,而是整個朱家!”
浮生都懵了:“啊?為什麼?”
“羽書妹妹,你怎麼跑這麼快!哎呦,哎呦!幹什麼呀這是?今天不是都結束了嗎?”
我顧不得二公子的埋怨,也無心詳細解釋,隻先交代重點:“快,派人去請醫館學徒來,再找兩三個家中還用着傅紀制作家具的街坊,請他們按照自家家具那些巧妙的設計,找找朱家家具的機關!”
朱承林搬入新家,但用的還是上任主人的家具,那全是巧思、全是機關的家具。那麼,會不會有人知情,并渾水摸魚?
浮生雖然疑問,卻沒耽擱,當即吩咐下屬幹活。
可朱家妻妾,又開始跳腳了。
“憑什麼!來我們家翻什麼?”
“索命啊,這是索命?你們官府到底要幹什麼?”
“還不是你讓報案惹得麻煩,将來出了事算你的!”
“翻來翻去,東西丢了算誰的?”
“好了!好了!”韓桂崩潰大吼,“我們這就是捉鬼,捉鬼懂嗎!”
朱家妻妾卻不領情,仍舊不服氣的吵鬧。
“捉什麼鬼啊,别無端端給我們招來災禍!”
“我們都說了不報案了,你們聽不懂嗎?”
“你還是夫人呢,你說話人家怎麼不聽啊!”
“翻來翻去,東西丢了算誰的?”
二公子被煩的直搖頭,一面念叨:“啧啧,女人啊,真難纏。”
我飛過去個眼刀,寒聲道:“你不還打算納妾呢嗎?呐,女人多就這樣,好玩不?”
紅色一秒褪盡,二公子直接石化,如一個抽去生命線的木偶,隻呆呆瞪着我。
等到安撫完朱家妻妾,天都黑了。不過随着正事開始,這些不情不願撅着嘴的姑娘們,很快便瞪眼張嘴,表情管理統統失敗。
顯然,不與鄰裡往來的她們,也從來沒認真摸過這些家具,根本不知道一個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桌椅闆凳,竟然是那麼的精妙。
先是醫館學徒在遊廊指出,頂端設有的一列較寬木排裡,暗藏着機關。韓桂半信半疑的上前操作,用硬物戳一下兩旁的凸起,木排依次掉落,竟将遊廊剛剛好的遮擋起來。猶如百葉窗豎着放,可以用來隔雨隔風。
随後在門房裡發現了個不起眼的木頭凳子,将其中一根木頭拔出,凳子立即折合成一塊平闆。
進到主屋,書桌櫃子也有着各種各樣的小暗格,有的也就能放下幾隻毛筆簪子,有的能放下書卷文錄,有的則狹長,似乎是用來藏書畫的。
又有鄰居提出,看似沉重的朱家大門,其實修理或者更換,根本不需要大開大合出大力。其頂上有機關,按一處小小的凸起,連接木門與門框之間的榫頭就自動頂了上來,接下來輕輕一掰,便可将榫頭與榫槽分開,如此幾下,沉重的木門馬上就能輕易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