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掌櫃在後跟随,笑道:“在樹上行走,可覺得自己也像小雀一般?”
敖起覺得既新奇又刺激:“像,感覺都能摸到那天上的月亮!”
衆人每走過一張網,後面的便被女道士收起,前面的便被搭好鋪開,如此走了小半個時辰,終于向下而行,踏進一處開闊之地。
女道士收起繩網,踏回樹冠,站在高處囑咐道:“這裡便是慕容道長避世之地,你們當知不可亂走,以免再失足誤陷。”
敖起望望前後左右,嘀咕道:“這裡哪有什麼路可走,除非像鳥一樣飛出去。”擡眼試圖去記女道士們踩過的樹,卻見她們步伐缥缈,各人走各人的路,根本無迹可尋,後悔道:“剛才應該沿路,不,沿樹做些記号的,唉!”
身後遠處有人提着燈籠匆匆跑過來:“慕容前輩,你總算回來了?那丹爐又炸了!我就說我不是這塊料嘛!”
“三哥?三哥!”敖起一聽聲音便知,迎了過去,卻緊跟着一聲“哎喲”撲通在地,摔進了一道土溝裡。
“敖起?小敖起?怎麼是你,唉,我這...是為了坑她一腳的,怎倒坑着你了。”封彥卿舉着燈籠,往溝裡照。
絆住敖起的,是霧原戰場上才用到的壕溝,隻是明顯這塊是今日剛挖出來的,泥土還新鮮的,夾雜着斷草根呢。所幸敖起年紀輕,摔打一下也不過撓撓癢,麻利爬起來,正要和封彥卿算賬,擡眼卻看到燈籠後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衣服和頭發都已經炸開了花,一臉的黑灰。
敖起扒拉着封彥卿的頭發,才看清了他的臉,大呼小叫道:“三哥,你這是吃了火炮麼?!”
封彥卿自知窘迫,隻是沒料到夜裡坑錯了人,舉起燈籠朝四處照去,才發現還有好幾個陌生人。
敖起拉着他湊近許家兄弟:“你快看他背上的人是誰!”
燈籠瞬間落地。
封彥卿毛手毛腳就要去搶拓跋英,被原本背着拓跋英的許家兄弟轉身一腳踢開:“讓開!”
敖起将封彥卿扶住,拉到一邊:“三哥,你别急,我慢慢同你講。”
壕溝倒成了絕佳的避風之處,燃起一叢篝火,衆人圍坐休整。
聽敖起講完所有,封彥卿歎道:“我真對她不起,我該早知她有不得已,但我卻不曾好好關心她、問問她、幫助她,我隻是顧着自己傷心,全然不顧她的苦衷...你說我是不是愚蠢至極!”
敖起安慰道:“這...也不能全怪你,以小辣椒的脾氣,你即便問,她也未必肯說。”
許家兄弟将拓跋英護在中間,不許封彥卿靠近,以至于他此刻的歉意,顯得毫無用處。封彥卿隻好守在一旁,傻傻盯着拓跋英。
敖起想起一事,問他:“那流蘇姑娘呢?”
封彥卿指了指遠處:“我草草搭了個瓜棚...這慕容前輩就是個怪人,心腸硬得像鐵石!我百般求她,她都不肯救那流蘇姑娘,我猜她根本就沒什麼能耐,就去偷她的丹藥,誰知她就讓我日日燒爐,賠她的丹藥...我真是沒用,明明按照她的配比,但就是煉不出來...”
敖起正色道:“所以你就故意炸了仙姑婆婆的丹爐?還挖了這麼個坑對付老人家?三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仙姑婆婆讓你煉藥,肯定有她的用意,你該認真些。”
封彥卿撓了撓頭:“仙姑婆婆?老人家?她腿腳比你我都厲害!我們兩個說的是同一個人吧?”
初來這裡,慕容鳳飛一眼便認出了拓跋英的手套,本來對他還算客氣,也将流蘇安置在屋内病床上照應。誰知好景不長,查聞流蘇之所以保命至今,是因為吃了拓跋英的一粒藥丸,便瞬間換了臉色,将他二人一橫一豎地都趕出了屋外,對流蘇的病情不管不顧,對封彥卿更是橫眉冷對,百般折磨。封彥卿說盡了好話卻換不回一個笑臉,賣盡了力氣也得不到一粒丹藥,從鋤草種地到做飯修屋,樣樣都包辦了也不管用...實在無路可走之下,才為了流蘇去偷她的丹藥維持,偏被她抓了正着,自此便守着丹爐,日煉夜煉...昨日突然一隻信鴿飛入,她便說要親自出山一趟,讓他夜裡醒着等候接人。他以為是要接她,便算準了落腳方位,挖了這道壕溝,栽她一回,誰知就報複到自己人身上了。
“臭小子,你就是這麼接人的?!”
拂塵輕掃之處,繩網自然而下,彷佛是從慕容鳳飛手中吐納而出一般,步法缥缈比先前那幾個女道士更叫人恍惚。
話音剛落,從慕容鳳飛身後又追出來一個人:“哈哈哈哈哈,師妹,你竟還需用這老舊的縱雲梯?這麼多年,沒有我陪練,你的武藝果然不進反退啊哈哈哈哈,你哪裡跑得過我!”
不知是詐誘,季三川得意洋洋,從後純以輕功冒出,先慕容鳳飛一步落地,卻恰好落在壕溝外沿的壘土上絆了一腳,撲通一聲栽進壕溝,直直撲上那叢篝火。
“哇啊!”季三川轉瞬騰身飛起,扯起空中一股煙花,像隻從熱鍋裡燙飛的鴨子,胡亂撲棱着翅膀。
“臭小子,你這土坑倒是挖得不錯!”慕容鳳飛将拂塵向後一甩,縱雲梯轉瞬消失不見。
這壕溝在慕容鳳飛眼裡,不過是個小土坑,栽了一把季三川是解心頭恨,但用來招待她女兒卻實在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