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要薛蕤做外族入星海四巾的第一人,這身份并不好做,軍中難免各處受打壓,做得好,到底還是外人,做得不好,誰都能潑上一身髒水,早晚是個死...薛蕤猶豫着:“統領擡愛,如同再造,我薛蕤此生絕不辜負!但我有一言:我雖曾追随封護衛,但并非出自霧原,而是地道雲隐人士,半路得封護衛青眼,才與他有了幾日的主仆緣分。封護衛早與流蘇姑娘同心結好,若非因沙月人來襲而下落不明,早已是統領的乘龍快婿,這是四巾軍中人盡皆知,我薛蕤今日非是背棄舊主,而是替舊主敬奉統領!陳大郭勇,皆非我主,至于其他趙錢孫李之輩,也皆再做不得我薛蕤的主。”
薛蕤這是既要駁了郭勇死前的流言,又要給自己日後開路。郭懷義頭一個聽得明白,首先從後站出來:“薛蕤所言極是啊,忠臣不侍二主,恭喜統領再添一員猛将!星海舊日中都聯防時,本就遺下不少雲隐兵勇,其中多奇人巧匠,卻受老星海王的百般輕視,他們早有不平之心。初時為肅清星海不得不将他們一同驅逐,但這些散勇流兵無處可歸,便大多滞留在星海外圍鄉野林間,逐漸抱團做了山匪流寇。統領而今既有廣納賢才、西征京都之意,何不命薛蕤以身号召,征集雲隐舊部,獨領一巾,共佐西征大業!”
龐顯甚是滿意,思索片刻,笑道:“哈哈哈!好,薛蕤你可有一人扯巾的膽量?”
雖可免于日後夾縫求生,但卻也更難上加難,薛蕤一時未接話。
殿外突然送上藍巾急報:“河道堤壩突然潰漏多處,以至水患四起,鄰近田莊受災,工事毀半!”
藍巾首領大驚:“怎會如此!堤壩牢固,何以突然潰漏?可查出誰人之禍?”
急報:“有莊戶曾發現西域裝扮的人遁入堤壩要卡,不知所為。”
藍巾首領氣急:“欺人太甚!又是沙月人,定是回不得青州,将氣撒在了河道上!請統領準我等藍巾回補工事,以盡快疏通西征糧草運輸交通!”
龐顯準了,并将黃巾也派去輔助藍巾統計糧草災害損失,殿中幾乎隻剩紅、紫兩巾頭目。
“今日之事若傳出去,我星海顔面何存?西征,迫在眉睫!紅、紫兩巾,你們誰願為我前驅?”龐顯瞄向青州紅巾頭目,他心底裡是知道紅巾這群鄉巴佬沖鋒陷陣的好處。
郭懷義初領腰牌,卻此時沒了聲音,也瞄向那青州紅巾頭目。
青州紅巾頭目剛獲罪閉門思過,唯恐再有失,看着眼色不得不站出來,卻不情不願:“屬下本該身先士卒、将功贖過,但西征浩蕩,當就近先派随州紅紫兩軍合力沖鋒為宜。”
事涉紫巾,還未等随州紅巾頭目回話,郭懷義此時搶先站出:“随州偏狹,常留黃巾打理,而紅紫兩軍薄弱,靠山野屏障自守足矣,西征卻是以卵擊石。”
眼見要落在鄰近的郢州,郢州紅巾頭目匆匆站出:“我郢州紅巾願往,但借道随州等同自衰士氣,紅巾久無首領,難以統帥,當由郭首領統帥郢、随兩州紫巾軍沖鋒,士氣可大振!”
龐顯點頭,此言有理。
郭懷義可不想腰牌還沒捂熱,就上陣沖鋒賣命去,急忙回道:“自我等起事以來,便是紅紫兩巾在前殺敵,藍黃在後供應工事、軍需。西征亦該如此,方顯四巾同心!依我看,四州四巾該各遣精兵,重組一支西征軍,以統領為首,再現往日神威!”
既然自己躲不過,也要拉上所有人一起才好。
龐顯卻不滿意:“時至今日,竟還要我親征?!”
薛蕤此時見縫插針:“薛蕤鬥膽,願領西征!雲隐舊部見我身領要職,定會自主來投,方可為奇兵。”一人扯巾,即便扯成,也不過與老星海王在時一般身處邊緣,唯有擡高身份,或可成氣候。命運既已推他至此,他何不登高望遠,乘風而上!
龐顯允他獨領一巾新兵,卻不敢允他這等要位,猶疑不決。
薛蕤看出,又禀道:“屬下隻領個虛職,代統領在前傳令,實際仍由統領遙領,四巾也仍各歸其主。”
隻要有人在前頂位,不論虛實,都可省去郭懷義的責任,他自然先表态:“京都煙朝雖無德無能,但其前朝皇帝所設的聯防官制卻也曾見效于天下四藩,所謂聯防督軍,既獨領一隻中都軍,亦對地方軍有監察之權,奏章可直達皇帝,因此皇帝雖坐卧京都,卻如同親赴四藩。此官制本身無錯,錯在那前朝皇帝任人唯親。統領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沿用聯防督軍一職,隻需任人為賢即可。薛蕤賢能,正是不二人選。”
郭懷義伶牙俐齒,将龐顯按皇帝論,龐顯自然受用。想那前朝皇帝管制四藩,比自己管制四巾定是更複雜,這官制既能穩定天下數年,必然有可取之處,自己又何不先過過當皇帝的瘾?龐顯問四州紅巾頭目:“爾等可有異議?”
四州紅巾并無首領,又都看向青州紅巾頭目。
這人在城門處受了薛蕤好處,知他與郭勇不同,但又恐薛蕤與郭懷義有舊日交往,來日聯防時會有偏頗,既然統領已有此意,該早為自己人盤算,帶頭道:“屬下戴罪之身,願将青州紅巾托付督軍,來日亦可方便吸納合攏雲隐散兵遊勇,以表咱們星海不分彼此之誠意!”
龐顯滿意點頭:“如此甚好!”轉而對薛蕤笑道:“四州紅巾久無首領,西征軍中,薛蕤你要多費心照顧紅巾。”
薛蕤回禀:“多謝紅巾成全,來日雲隐舊部歸順紅巾,也算有了指望。”
郢、越、随三州紅巾頭目再糊塗,此時也明白了,也跟着青州紅巾奉上腰牌。
自此,紅巾等同舊日煙朝皇帝的中都軍,翻身有望。
郭懷義此時隻求守成自保,還不知為官之途,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