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不知是何時辰,眼睛上似乎蒙着薄薄一層輕紗,還透着藥草的味道,清香而安神。
身上也覺得爽滑許多,隻是兩肩胛至兩手腕,大約是之前一直被吊着的緣故,舊病新傷一起發作,此時酥麻難忍,如玉輕輕一動便又疼痛如同鑽骨,不免悶哼了一聲。
“醒了?”背後耳畔傳來一個聲音,雖輕柔但卻是男子。
“誰!”如玉凜然一抖,卻更牽動得肩膀鑽骨之疼。
肩膀與大腿兩側瞬間被人從後箍住,才發現自己是一直被男子抱在懷中,對方臂力腿力之渾厚,如同鐵闆,箍得她根本無力抗衡。
“是我!如玉,我來遲了。”仍是輕柔,但夾雜着後悔與歉意。
是他,他來了?自己是做夢,還是已經死了?昨日是盼着他來的,死前是盼着他來的...因為她已經使盡了力氣,算盡了機關,自覺再撐不下去了...她盼他來,來讓她能躺下,什麼都不管,好好睡個覺。
大約是他的胡茬,随着他說話的下颚硬邦邦地磨搓着她的額畔,又疼又癢,不是死,也不是夢,真的是他,他的關心總是這樣粗枝大葉。
“大哥?咳咳...我射中了段立文!他活不久了,哈哈!咳...”如玉惦記着頭等大事,急不可耐地要告訴他,但嗓音還沙啞着,一笑更又喘起來。
“别說了,我恨不得殺了自己。”
他從腦後繞過,用鼻尖疼惜地蹭了蹭她的臉頰,似是有一顆滾燙的淚珠,滴在了薄薄的輕紗之上...嗯?是不是錯覺?如玉歪着頭,躲開他鼻尖的磨蹭,向上挑着眉頭,若不是雙臂被他箍住,她已經掀開眼睛上的薄紗,看看剛才那顆到底是什麼!
“嗒”又一下,正滴在臉畔上。
“大哥你...段立文死了,你哭什麼...”如玉眉頭挑得高高的,她不理解,封雲哭什麼,封雲還會哭呢?!天爺喂,封雲什麼時候哭過?!該死的,真該睜開眼看看他哭是什麼樣子!
“再晚一步,再晚一步你就沒了!”封雲将她抱得更緊了些。
她仰着頭,終于聽明白,豁得臉紅起來,覺得有些尴尬,磨蹭着要坐起來。
封雲從後緩緩支撐着,将她推坐起來,卻也跟着靠上,還是從後抱着她。
“我...我隻是,肩膀不能動...坐起就...不用...抱了吧...”如玉終于坑坑巴巴地說了出來。
“哦...”
封雲反應過來,之前怕她熟睡時翻轉跌碰,加重兩肩的傷痛,所以這一夜他都在身後箍着她,現在她醒了,再抱着難免會讓她别扭,便聽話得抽身離開,隻坐在她一側,觀察着她的行動。
如玉試着擡了擡手,疼...
封雲急忙問:“要什麼?我在。”
如玉試探着:“紗巾...我想,看看你。”她想摘了眼睛上的薄紗。
封雲想了想:“現在是白日,隻怕你還畏光。”
如玉:“大哥,我哪有那麼嬌氣,睡了一覺好多了,你聽,嗓子都已經能說出話了。”她明明說得勉強,但心急卻是真。
封雲小聲道:“那...我替你解開,你不要生氣,也不要心急。”
如玉有些慌:“我...我瞎了?”
封雲急忙:“沒有,沒有。呃...總之,唉,你若要打我罵我,要等你肩膀和嗓子都好些。”說着,将如玉眼睛上的輕紗緩緩摘下。
如玉被他說的心中緊張,以為自己眼睛出了什麼問題,眨來眨去不敢睜開,隻好深呼吸。
封雲似乎也很緊張,坐在她身旁跟着她一起深呼吸似的。
終于,試探着睜開一隻眼睛,這似乎是一處客棧,桌椅擺設俱清清楚楚,總算放下一半的心來,想來定是另一隻眼出問題了...
如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先側頭去看坐在一旁的封雲,他好似瘦了許多,但還是很結實,隻是眼神飄飄忽忽,睫毛濕答答的,他真是為自己哭了呢,天爺喂,定是自己現在慘極了...罷了罷了,至少還活着嘛!
和封雲一起深呼吸了一下,如玉乍然睜開另一隻眼,诶?诶?上下左右巡視了一圈,很正常嘛!
封雲緊張地舔了舔嘴唇,撓了撓自己的肩膀,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着抱了她一夜,也覺得渾身發酸了。
如玉順着他的動作從上到下的看着,才發現大約是自己被他抱了一整夜,尴尬地低下了頭。
“啊?啊!!我,我,這什麼!”如玉驚慌失措,被火燒屁股一般騰然在床上站起來,拽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來回轉了幾圈:“你...我衣服呢?誰換的?”
封雲低着頭,撓來撓去,渾身像長了虱子一樣。
如玉:“你?!啊!!!!色狼!!!!”伴着話音,哐一腳将封雲踹下了床去。
封雲跌在桌腳左側,扶着腰站起來,朝站在床上的如玉舔着笑臉:“如玉,你罵我,居然罵好了嗓子诶!那,你千萬别動胳膊啊,我替你打,我替你打我自己啊!你别上火,你千萬别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