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門不得入,薛蕤繞到後門去,縮在角落一處臭熏熏的渣滓堆後。
兩匹快馬跑回,馬上兩個壯漢前後查看,确認沒有尾随,才下馬敲門。先是随意敲了兩下,豎耳聽到裡面有人出來,才又有節奏的敲了七下。裡面的人确認了身份,打開後門,東張西望地接進了人與馬,而後鬼鬼祟祟又掩上。
既然有人,前頭街面上卻關起了門,這說明今日裡面藏着的,許是比那日老太太還要緊的人!若不是因為與郡主已經結仇,同為雲隐人,他本該可以好好與這家掌櫃的結識一番。想起那老太太,忽然意識到,霧原、雲隐兩藩人馬竟都突然趕來星海,與張家扯上了瓜葛,也不知張家人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正思考間,又聽見兩匹快馬從後趕來,這兩人卻是封雲與他妻弟兩人!果然...他們也躲在這裡!薛蕤屏住呼吸,依然混在那腐朽發爛的渣滓堆後。
這兩人卻遠遠将馬停下,各自飛身,利索地登上了醫館的房頂,趴在房梁上,和薛蕤一般,正貓着身子往裡查探。薛蕤不懂得功夫,但看此情形,封雲又好似并不躲在這裡面,而是與裡面的雲隐人互相提防?看來,寶蓮至少已落在他們其中一方手中...或就在這醫館之中!更聚精會神盯着這裡外兩路人的動靜。
如玉與敖起各自悄悄掀開一塊瓦片,小心向下查看。
椅子上坐着一個紅衣女子,隻剩下右手戴着的一隻手套,摩挲着一圈銀晃晃的盤鞭。敖起詫異地望了望如玉,如玉比了一個“噓”的手勢,關于拓跋英是段立文眼線這件事,隻有彥卿與自己知道,敖起此時初見,自然震驚。
“郡主,水月樓已查清,裡面的沙月人都已經撤走了。今晨在城門洞中被紫巾軍圍殲的那幾個,正是昨夜從驿道返回的那批,他們先去了海晏府鬧了一場,許是沒找到人,才想起要傳信回去搬救兵,誰知還沒出城就被紫巾軍堵了個正着,隻送出去一個活口。也奇怪,這紫巾軍一幫酒囊飯袋裡,竟還出了個懂神機妙算的,倒開了眼...”一個壯實的中年男子,躬身站在拓跋英右側,畢恭畢敬地禀報着。
拓跋英似乎很沮喪,依然低着頭摩挲那鞭子:“許大哥,你怎可以不聽我的安排?你就沒想過,消息遲早傳出去,段氏會再派高手來,到時這裡就暴露了...何必為了我一個廢人,搭上許多人的性命...”
許清平又湊近她右耳:“郡主不讓我們跟着,可沒說不許我們跟着他。如今他的命,就是郡主的命,我許清平想他死,但也不能看他現在就死!”
許清平招了手,旁邊一個掌櫃模樣的人,這時也湊上來,替拓跋英号了脈,又從她腿上拔出來幾根細長的銀針,銀針已全發黑,讓房梁上的如玉看了也皺起眉頭。
許清平擔憂道:“孫掌櫃,怎麼樣?”
孫掌櫃卻不動聲色,将銀針又全部插進一隻冒着煙的蓋爐,那爐蓋竟像響了開水一般不斷敲打爐身,十分駭人。待爐蓋鎮定下來,孫掌櫃又将那些銀針一個個拔出來,又全變成了血一般的紅色,毫不猶豫地又一根根插進了拓跋英的兩腿上。
拓跋英握着盤鞭的手不斷抖動,碩大的汗珠從頭頂順着臉頰往脖間留下,她愣是一聲“疼”都沒有喊。
剛插進的銀針,迅速變色,剛才的血紅像是迅速被拓跋英的雙腿吸納了似的,露出了原本該有的銀色。
“成了。”孫掌櫃也擦了擦汗珠,如釋重負一般,再次将所有銀針從拓跋英雙腿上拔出。
許清平也大受震撼,聽孫掌櫃說成了,急忙又湊到拓跋英右耳喊了聲:“成了!”
拓跋英卻突然一歪腦袋,吓了一跳似的:“許大哥,怎麼這麼大聲?”
許清平愣了愣,回身看孫掌櫃,兩人都歡喜了起來:“郡主,你耳朵聽得見了?你站起來走幾步試試?”
拓跋英緩緩站了起來,試着走出幾步,雖然踉踉跄跄,但有知覺了,隻是又直又硬,不是很順當。
孫掌櫃寬慰道:“這便很不錯了,并蒂蠱不是尋常辦法能解,今日已是冒險一試,勉強撐到十日後的月圓之夜,之後隻怕又變成活死人一個。此法每用一次便傷一次身子,尤其傷女子氣血,絕不可多用,否則以後解了蠱也必留殘傷,郡主還是要盡快想辦法解了這蠱才是。”
許清平:“孫掌櫃,你既有辦法拖延,可知這蠱到底該如何解?”
孫掌櫃搖搖頭:“醫術與蠱術全然不同,我剛才也隻能在經絡上花些力氣,暫時為郡主渡去一點毒性。”
拓跋英:“那人還能撐幾日?”
孫掌櫃:“他心頭中了箭,本該一命嗚呼,好在老許手腳快,暫時封住了他的心脈。我已給他用了上好的人參吊着命,如今不過是個活死人,好好照料,勉強還能撐上個把月時間。”
拓跋英本想一死百了,不想被許清平冒險救回來,而如今消息恐已被漏了出去,隻怕不久沙月人就會從自己身上的線索尋來,反倒害了許大哥一衆。這賺來的個把月時間,她要好好應對,不能再讓自己的人陪葬。
聽力恢複,鬥志也回來,忽聽得房頂異聲,一鞭子猛甩上房梁,“當”一聲掀翻一片瓦礫。
鞭尾犀利,戳空直沖如玉面門而來,為了躲閃,如玉一腳踏空,從掀開的房頂窟窿裡就掉了下去。
敖起見勢不好,也跟着跳了下去。
“你...你們,你們怎麼知道這裡?”拓跋英認出了來人,急忙收了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