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找到一處低矮石窩,彎腰藏進,屏住呼吸。這石洞似是野狐的巢穴,草甸糞便的腥臊之味嗆人口鼻,生死之間也隻能忍耐。
幾個兵勇尋到此處,有個開口道:“他們不會躲在那狐狸窩吧?要不要翻翻?”
其他兵勇推慫道:“又臭又髒,要去你去。”
幾個兵勇都嫌棄此處,隻有先前那一個拿刀湊前,朝窩内胡亂掃刮。隻怕被他戳中,如玉急中生智,将那堆臭熏熏的草甸推到洞口,刮得那兵勇刀力受阻,又粘得刀身污穢臭哄。
外邊幾人嘲笑道:“哈哈哈,你何必非要捅那狐狸窩?小心狐狸夜裡去你家中尋仇啊,哈哈哈!算了吧,連我們都嫌棄,他們那些矜貴人怎麼會躲這裡?快往前追吧!”
那兵勇這才收手離開。
不曉得後面是否還有兵勇,也擔心往前追去的兵勇再折返,既然此處安全,三人便相視一眼,各自繼續忍耐于此。直到黃昏,兵勇搜山半日無果,陸續撤下,洞外才逐漸清靜。
在臭味之中待久了,如玉已無所謂,頗自在地盤坐在臭哄哄的草甸上,俨然這洞穴已是她的一般。寶蓮和冬秀卻蜷縮一團,各自輪流踮着腳,四不靠的,吃勁得很,也不知怎撐得這半日。
如玉側耳傾聽一陣,小聲說道:“似是走光了,我們出去吧。”
寶蓮卻不敢:“不如等天黑再出去,萬一再遇到,你我還能跑,冬秀怎麼辦?我不能再丢下她。”
如玉:“相信我,他們走光了。”
相信他才見鬼,他手下那些蒙面人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又幾時跟在左右的,如此細想,更加笃定他昨夜是表裡不一,替朝廷下手逼張家與龐顯為敵,以防生出二心罷了。他越是相護自己,越顯得假惺惺,從此往後,她隻該靠自己。
寶蓮不語,如玉無奈,女子膽小,也可體諒,難得她主仆二人嬌嫩姑娘,卻能忍得下這洞中的污糟,罷了,再等等。
等到夕陽落下,如玉道:“還不走麼?”
寶蓮看洞外還有天光,仍不放心。
再等下去,就真是縱容了,如玉隻好吓唬道:“再不出去,狐狸回窩,你們不怕?”
冬秀:“小姐,老人們都說狐狸記仇,我們占了它的窩,萬一它夜裡真變成精怪來纏磨我們,我害怕...”
她二人不怕髒臭,倒怕這些精怪傳說,哈哈,到底是小女娃。
二人磨磨蹭蹭跟着如玉鑽出洞口,山風吹來,一陣陣腥騷惡臭。
寶蓮這才抱怨道:“你找的這種好地方,把人都熏臭了!”
這時她又恢複小姐脾氣了。
如玉撇嘴道:“待了大半日,能不臭麼?若不是你偷溜出來,也不必這麼狼狽...回去洗洗就是了。”
寶蓮卻又抽出袖刀,防備道:“找不到祖母,我是不會回去的!”
原來如此,唉,她不知如玉早已安排了蛛人朝海邊撒網尋去了。
如玉笃定道:“我答應你的,你相信我就是。”
寶蓮:“你...你表裡不一、居心叵測,我父親被你騙過,我可不會!”
她何以對自己态度轉變如此之大,如玉不解:“張姑娘,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寶蓮:“昨夜的沙月殺手,今日的紫巾軍,難道不都是你引來的?你奉旨來,卻不依旨辦事,既不入州衙主事,又不帶大軍平亂,趁夜入我家,隻帶三兩親近,如今又有暗衛在側,我看你們霧原分明有不臣之心,與那龐顯所圖無二!龐顯原本與我淄縣張家交好,拜你所賜,如今我們再回不了家,隻得聽你安排,我看你比龐顯還危險!”
如玉不免刮目相看,她隻是閨閣女子,能看到這許多?她倒與她父親全然不同,她父親可沒有這許多看法,隻憑着封家的名号與朝廷的文書,就确信無疑了,而她竟敢想敢說也敢做。想來她非要等到天黑,也是為了防着自己的手下?
如玉:“你這樣聰敏,我現在才算真的明白你祖母為何将那東西交給你了。”
寶蓮急忙道:“不,如你之前說的,我一個女子怎麼會擔此重物,我不過是為了保我父親才故意分你的心神,隻要你善待我父親,他自會交給你,畢竟你是朝廷所派,也算名正言順。我和冬秀現在對你來說就是個累贅罷了,你不必管我們,自管回去,我父親知道我偷溜出來是為尋祖母,也不會怪你。”
她不僅膽大心細,還懂得随機應變,隻是初出閨閣,言語還顯稚嫩。但隻要加以時日曆練,以她的智勇美貌,又守着傳國玉玺此等機密,日後若被野心之人所獲,隻怕她枕邊也能攪動風雲。如玉上下打量着寶蓮,哈哈笑道:“張姑娘,可是懼怕于我?你既已認定我霧原有不臣之心,料想我也會走龐顯之道,那為何還縱容你父親追随我?你的話,豈不是前後矛盾?”
寶蓮護着冬秀,持刀退後一步,回道:“天下本無主。我一個小女子,不懂得君君臣臣這些道理,但若有人能平定亂世,讓百姓安居,那寶物便該歸誰!”
如玉驚訝:“哦?你真這麼想...你若不這麼想,我還能放你離開,但現在,我必須時刻将你帶在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