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說柳玉霜,連最低階的官女子圈都不曾邀過她。
雲漉從裴仕卿的美妾們閑聊時聽過,都城貴女圈等級比朝中官階更嚴苛,依據靠近都城的宅子劃為圈。
梁京内最為尊貴的貴女圈,有樂琅公主、英國公家的靈蓉、國公府慕家幾位小姐及太師世家的柳玉霜。
其他高門大戶的小姐想讨好她們,她們一個眼神都懶得擡,哪怕是北熙帝親封的幾名縣主,都擠不進這固若金湯的貴女圈。
雲漉很清楚自己在那些貴女嘴中是何模樣。
無家世無才情無姿色的鄉下女,還是嫁過人的散婦,柳玉霜怎會邀她賞花赴宴?
伶月見姑娘眉頭緊鎖,瞪大的圓眸愁雲密布,以為雲漉樂傻了,興奮道:“姑娘,您還等什麼呢?我這就替您回她,您去!”
“诶诶诶!”雲漉趕忙拉住伶月,将拜帖塞進伶月懷中,“我不去!你把帖子還給她,告訴她,我不去!”
“為什麼啊?”
“我們雲家在都城中毫無根基,又與她素未來往,突然下帖,非奸即盜。傻子才去呢!”
伶月怔愣之際,雲漉松開她,“你将帖子還她,稱我病了,去不了。”
伶月應是,有些可惜的念叨,“柳小或許是想親近親近未來的小姑子...可惜了...”
“等會!你,你說什麼?柳玉霜嫁給我哥??”
“是啊,不久前,皇上問太師雲大人如何?現在城中傳言,聖上要給雲大人賜婚,隻差聖旨了。”
“皇上所問,老百姓又如何得知的?”雲漉感覺聖上賜婚這件事有貓膩,兄長對男女情愛之事向來冷淡。若無聖上賜婚,也許便聽之任之。
柳玉霜那群貴女眼高于頂,又怎會看得起雲家?
事關哥哥的終身大事,雲漉不能放任不管,這個邀約她還非去不可,柳玉霜對兄長之意,從對她的态度便知。她向來不喜舔臉湊趣,但為了哥哥,她願意以身試探。
雲漉無奈接過伶月手中的請帖,“你去回,我定當按時赴約。”
“是!”
雲辀下值回到家,聽到雲漉願意赴約,略現驚訝,“漉兒,你是真心想去嗎?”
“哥哥,外頭傳言聖上欲将你和柳小姐婚配,這是真的嗎?”
雲辀面上毫無波瀾,聖上的确問過他婚配之事,确認他是否有婚妻,他不知聖上又有何心思,自然照實回答。
聽聞之後聖上又問了太師,他當時沒放心上。
卻漸漸傳出賜婚之言,甚至有同僚當面恭賀,是否真心恭賀不得而知了。
雲辀并不想娶妻,他自覺虧欠雲漉,不想妹妹因為他做她不願的事,他認真的看着汪汪盈眸的困惑,安撫道:“不必因為我與不必要的人來往,你想去便去,不想去哥哥替你回絕。”
“不,我要去,哥哥。”
雲辀微微失落,他摸摸雲漉的發,有些吃味道:“漉兒,是想要個嫂嫂了?”
雲漉欲搖頭,她想的是他們兄妹無意沾染是非,可若被利用,也不能任人宰割。她與裴仕卿婚後反目成仇,和離之路又艱難萬險。
這種苦她吃過便罷,兄長的幸福不能再被利用。
可萬一,那柳家小姐是真心與兄長交好。加上兄長年歲不小了,在他這個年紀的同輩孩子都有了,哥哥不能因為她放棄自己的家。
雲漉點頭,她挽過雲辀的胳膊,頭輕靠在兄長肩膀,“哥哥,我也想你幸福。”
一瞬間将雲辀拉回兒時,雲漉學着别的母親撫摸他和父親。
雲辀心頭酸楚湧動,轉移道:“我看...是你又想嫁人了吧。”
“才不是!我是替爹娘把哥哥嫁出去!”
——
三日後,秋陽高照,輕風微拂,不冷不熱,賞花剛好。
雲漉的馬車到了太師府,車夫提醒她們,前方停了衆多馬車,他們進不去,得下馬車走一段路。
雲漉推開車窗,望不到頭的香車寶馬,黑壓壓一片的仆人丫環,陣仗之浩蕩,這是誰來了?
她的馬車孤零零被擠在末尾,像海面上百舸争流卻在末尾出現了一扁孤舟。
伶月探頭望去,唇角下撇道:“姑娘,我們走過去還是随馬車過去?走過去罷,好歹我們姑娘也是被邀來的,顯得我們倒是上趕子來的。随馬車去,又怕誤了時辰,怪我們姑娘不懂規矩。”
雲漉聽着便頭大,提着裙擺便下了馬車。伶月趕忙下車跟上,給她不省心的主子整饬裙擺。
今日的裝扮費了她許久的勁,好不容易磨着姑娘任她拾掇,不能弄亂了。
雲漉見她如臨大敵的緊張,面上笑笑,勸道:“伶月,本就不是同根人,何必遵循同藤氣。随心便好,莫緊張。”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響亮的掌聲。
雲漉回頭,一名明麗豔媚的紅衣女子欣賞地凝視她。
美人好美,雲漉看怔了,隐隐有些熟悉。
狐狸般的眼睛勾勒着紅白鳳梢,紅抹裙上的白狐襯得女子愈發妖豔,紅藍珠翠绾成高髻,垂墜的紅帶張揚妩媚。
如此美的女子,她怎可能忘記呢?
雲漉還未想起女子是誰,女子笑容璀璨地走向雲漉,一把抱住她,在微微張大的鹿眸下輕聲道:“你是雲漉,我知道你是雲大人的妹妹。我是慕雩兮,初次見面,今日你同我一起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