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領迅疾抽過副将的馬兒,副将瞬時消失軍中,聲音逐漸飄遠,朝城内奔去。
頭領神氣地摸着他的小胡須,副将的狗腿們立即噤聲,一個個埋頭靜默地呆在原地,不敢望向頭領。生怕對上他的眼,被他送進城中以身犯險。
其他将士們好奇地伸頭張望,大家死死盯着城門,不由地緊張,并州城門此時化作鬼門關,究竟是有去有回,還是有去無回,屏息以待。
片刻,一陣飛馳的馬蹄聲逼近城門,西項軍眼睛眨也不眨地瞪大,心府怦怦跳動迅猛。
“有人!有人!馬上有人!”
“是副将!!”
将士們立時對他轉變看法,這位平素貪生怕死,又懶又饞目中毫無軍紀的賴将變成将士們心中的英雄。
頭領眸色全沉。
副将在城門内勒馬,對前方的西項軍大喊,“快來!城内無人!!全逃了!!丢下許多金銀珠寶!!兄弟們,發财啦!!”
城門洞有傳音之效,副将興奮地喊聲将這喜訊傳得又廣又遠,比鼓聲都大。
副将喊罷,扭頭再往城中馳去。
頭領眉頭緊鎖,他心道不好,卻來不及阻攔奔進城的将士們。将士們已被副将的激昂心緒所染,猛抽馬鞭 ,紛紛奔進并州城,從城門樓俯視下去,洞内穿梭着飛馳的無盡馬匹,以及騎在馬上揮舞呐喊的将士們。
頭領無奈,後悔出這一招,可他無法,隻好随将士們入城。
将士們進城後發現副将所言甚是,街市上鋪滿了黃澄澄亮晶晶的财寶,将士們即刻下馬,恨不得長出千隻手将财寶全數塞入囊中。
隻有最後進來的頭領不為所動,他細細打量着這座空城。忽而他聽見刀刃摩擦在地上的刺耳聲。
“有人!”
頭領怒吼道:“别撿了!有人!快擺陣!”
可惜他的将士滿眼盡是金光,被金财所誘,戰鬥力早被他們丢去九霄雲外了。
“軍令如山!本将軍命你們擺陣!!别撿了!!”
頭領話音剛落,良山的數百名惡徒猶如一團陰邪之氣,每人拖着兩把锃光瓦亮的尖刀出現西項軍眼前。
惡匪見自己的金銀器物被西項軍占有,二話不說,還未等西項軍撿起他們扔下的槍,被山匪砍下頭顱。
須臾,西項軍的頭顱滾落滿地,山匪掠過時,朝血顱口吐白沫,一腳踢走,十分冷漠地從無頭屍中搜刮着寶貝。
方才身在天宮般歡愉,此時卻比地獄更可怕。
紅血浸透黃土,在并州這片地上散發着毒邪陰氣。
西項軍們被金黃塞滿的眼又被紅血暈染,貪婪之心瞬即布滿憤怒,剩下的将士們操起地上的槍猛地沖向山匪。
山匪左刀砍斷銀槍,右刀捅進西項軍的腹部,真乃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惡匪的殘忍終于點燃了西項軍的怒火和戰鬥力,雙方交戰,殊死搏鬥。
西項軍為兄弟報仇,一槍捅進四五個匪賊,殺紅了眼的将士血脈噴張,雙目紅絲遍布,怒瞪着眼前的死匪。
山匪不甘示弱,砍下握槍的西項軍的手臂,再砍下西項軍的雙腿,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斷手斷腳扔在金物上,身心俱損。
就在山匪與西項軍死傷大半,城門樓忽然插上旌旗,戰鼓震天雷動,号角呼嘯,吹退了壓城黑雲。
“不好!中計了!”
頭領内心不安的心終是浮現水面,果然,是計。
他話音剛落,城門樓上舉着插滿箭的盾的府兵現身,城門樓上霍擎北指揮箭手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朝城中之鼈們射去。
西項軍與山匪們停下交戰,躲着噴洩而來的箭雨。
霍擎北見死傷大半,便帶精兵們沖下去,來勢洶洶,西項軍和山匪皆心中凜然,方才交惡的雙方互看一眼,決心共同抵禦霍擎北。
——
藏在地窖的并州百姓們,聽見鼓角齊鳴,以為打勝了仗喊着要沖出地窖迎接勝利。
府吏們比百姓人少,幾個地窖才一個府吏,自是壓不住歡騰喜悅的百姓們,拿刀相脅,可百姓們以為是這些府吏故弄玄虛,以往的官民矛盾一觸即發。
他們沒有忘記,霍擎北來之前的官差們是如何算計貧苦百姓的,不敢反抗是因為前有山後有虎,自己掙脫不出隻好妥協。
如今打勝仗了,霍知府一次剿滅山匪和西項軍,再無後顧之憂,壓抑許久的心此時迸發,他們踩過府吏,破頂而出。
百姓們沖上街市,三方混戰正殺得血肉橫飛。
山匪們和西項軍本被霍擎北的精兵們挫敗得戰心漸失,倏然見到手無寸鐵的庶民們,先是一怔,原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藏在地窖了!
‘惡鬼們’轉而殺向他們,以增士氣。
霍擎北暗眸盡沉,他沒想到最先壞事的竟是城中百姓。
地窖下的民衆提着心豎耳傾聽,此刻耳中靈敏勝過平常,聽見有人上去了,忍不住好奇,都打開地窖,沖上去。
看到匪賊和西項軍未死,他們面目猙獰地似如羅刹,揚刀舉槍地像她們沖來,又即刻轉身跑回地窖。
卻為時已晚,西項軍和山匪見有一線生機,皆追着往回跑的百姓,他們想占領地窖,與霍擎北拖延。
霍擎北見敵軍們跑去地窖,蓦地心跳一停。雲漉,漉兒還在醫館地窖下。
他一路劈開敵軍肉身奔向醫館,漉兒,漉兒不能有事。
漆黑瞳眸一瞬間被猩紅吞沒,他踩下一顆又一顆的人頭,劈開一具又一具的肉身。
他似乎變得更兇狠了,有不怕死的西項軍和山匪沖他砍來,他頃身一閃,蓦地攥住敵軍的脖頸,生生掰斷。
他眼前出現了血肉淋漓的雲漉。
“救我,霍擎北,救我!”
一步步引他前去,一聲聲逼他愈發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