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吞噬白晝,一道黑線府逼近偌大的府衙,黑暗蔓過站崗的護衛們的頭頂,他們不約而同地擡起頭,望向無盡暗邊。
“報!”
沉重的盔甲聲撕破昏暗長空,城防斥候奔至府堂内,單膝跪拜:“霍大人,城外百裡處發現西項軍!正朝城中奔來!”
霍擎北聞言暗眸一沉,西項軍突襲,是哪一支軍隊躲過了霍楶和秦明的圍剿?
随即眼神松懈,想起剛來并州時,霍楶送來的密信。
侵擾十六州的頭領斬于秦明将軍的刀下,剩下的烏合之衆向北烏逃散。霍楶攻下鳳翔和燕甯兩支西項軍。最後剩下的是最強亦是最難攻下的兩支西項軍,是由西項王帛格昊的親兄帛格烈和侄子帛甯元帶領。
詭計多端的帛格烈和帛甯元直奔西甯州,西甯州連着吐蕃。他們裝扮成北熙軍在吐蕃鬧事,欲挑起北熙與吐蕃之戰,借吐蕃之手鏟除宋朝兩名大将。
而他們坐山觀虎鬥,既引開了戰火又坐收漁翁之利。
被霍楶和秦明一眼看穿,估算着日子,這時應在西甯州交戰。
霍楶不會放過帛格烈和帛甯元,所以他們不可能突奔襲并州。況且西甯州離并州兩千裡路,絕不可能是他們。
由此可見,突襲并州的這一支西項軍,一直埋伏并州城外,原就是為并州城中準備的。
城中是誰與他們聯系呢?
如今最想并州陷入混亂,同時最想殺他的。
便隻有,那三人了。
高公確能與西項人做買賣,亦是這三人牽線搭橋的,惡鬼交易,互捏把柄在對方手上。并州曾陷入比地獄更恐怖的境地,便是因為這四人的惡貫滿盈。
不過,叛賊既能背叛北熙,亦能背叛他們,西項自不會調配精兵保護叛徒。
以他們的兵力,霍楶留下的這一支與府兵還能相抗。若是城南良山的山匪趁亂進城燒傷搶奪,前後夾攻。
并州将危矣。
霍擎北撐額的食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堂内靜得斥候掉下一顆汗珠砸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半響,霍擎北吩咐斥候幾句,斥候聞言睜大眼睛怔怔看着霍大人。
他吞津抹汗,此招兇險,不不不,是萬分兇險。霍大人這是拿全城賭啊,稍有不慎...并州被吞,西項人能直逼梁京!
霍擎北鳳眸似猛獸般攫鎖斥候飄忽的眼神,斥候不經意間對上他的眼神,吓得即刻跪拜應是。
斥候退下後,又命湘戎道:“派府吏們指揮百姓躲去地窖,切勿慌亂,穩定人心,引恐慌者格殺勿論。你領一隊府兵捉了潘鴻、庹金康和胡民,逼他們交出所有财寶。”
湘戎唇角放大,興奮應是。
南疆那時殺伐果斷的主君回來了!
——
數千西項軍一路疾馳到了城根下,一片死寂的并州城出乎他們的意料。
城門樓大開,城門樓上空空如也,無旗無戰鼓無号角。
西項軍們歡呼雀躍,不戰而降啊!西項軍威武!并州百姓連同那個新任知府聽聞他們來了,都吓跑了!
不用拼死一搏便能拿下離梁京最近的一座城池,立下大功,衆将士們吹起歡快地哨聲。
将士們紛紛下馬,一想到進城搜刮富戶們帶不走的财寶,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大撈一番,說不定還有跑不掉的美人呢,中原女子身嬌體軟,最是銷魂。
頭領立時躍馬攔下沖城的将士,他猛拉缰繩,馬兒的嘶鳴呵斥着無腦将士。
“先别進,恐有詐!霍擎北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怎可能丢城逃跑!”
跟在頭領身後的副将不以為然,“南疆與北境千差萬别,南疆人瘦弱無能,霍擎北殺蠻無數也不足為懼!他來了北境,面對的是身強體壯的千軍萬馬。怕了,用中原的話怎麼說來着,也是人之常情嘛!”
頭領不以為然,此人一無戰績而無功勳,一個草包被提拔成副将,因他是帛格昊沾親帶故的遠親,又怕去前線送死,隻好塞在他這。
頭領本就瞧不上他,挑起一邊唇角,“我說不許,就是不許,這是軍令!軍令如山,不服,你可以試試!”
副将被抹了臉面,小眼白翻,冷哼一聲。
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占着點功勞,耀武揚威什麼!這般小家作派,他才瞧不上!空城都不敢進,真不知他是如何當上的将領!
可他打不過他,隻好忍氣吞聲。
千匹軍馬在城外靜候,與城内靜寂達成了詭異的和諧。
一刻鐘後,副将撓撓頭摳摳腦袋,待在馬背上渾身不自在。嘟囔道:“還要等多久啊!是不是埋伏進了不就知道了!要是城内剩下的皆是金銀财寶,如雲的美女。在這耗着,不都浪費了!不如闖進去看看啊!”
軍中跟随副将的拍馬者紛紛附和,“副将說的是!都等了這麼久了!要是埋伏早打起來了!”
頭領不為所動,冷靜道:“箭手!”
三排将士聞聲趕來軍隊最前方,箭手們騎馬散開城半圓,将衆将士圍在身後,三排盾手緊接着下馬,手持盾牌一步一步沉穩跑至箭手前。
箭陣布好後,頭領大吼:“放箭!”
馬上的箭手齊整拉起弓箭,對準城門樓放箭,箭似雨般射向城門樓上。
銀河傾瀉的箭攻,若城門樓上藏人,這般猛勢非死即傷。
連下三場箭雨,樓上無半分動靜。
頭領冷嗤,“拿燃火的箭來!”
“你有完沒完?在這浪費兵器呢!對着一空城又是射箭又是火,不知道的,以為我們西項軍瘋了!”
副将忍不住暴怒,放着城裡的金銀财寶不拿,在這看他耍軍威。
真他娘的有病!
頭領冒火的腦中閃過一道精光,他轉頭饒有意味地盯着副将,唇角挑起,“既然副将一心隻有城中寶物,那便請您為衆将士以身試險,如何?”
“憑什麼是我...”
“你他娘的!!老子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