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的嗎？他也會彈鋼琴？”李擒龍有些懷疑，“可看着不像啊！”

于皓南莞爾道：“你看着才不像。”

一瘋瘋癫癫的小孩兒，看着大字不識幾個，竟然會彈鋼琴這麼優雅的事。

“他三歲會識譜，四歲能彈貝多芬，五歲就能獨立表演了，”李若希不自覺地介紹道，“我們今年就能彈出更多好聽的曲子了，是吧？”

“手拿把掐，”龍龍搓了搓手指頭，“今年給你們整個莫紮特，怎麼樣？”

“給我彈個命運交響曲，”于皓南開始點菜了，“我喜歡聽這個。”

“好！”

車門一開，倆孩子往外面跑，于皓南一看這兒童樂園真是非同一般，人山人海，人太多了！

簡直人潮擁擠，摩肩擦踵，大多是全家一起出行，老人大人小孩，一走一堆。

他眼疾手快抓住了狂奔的龍龍的手，另一隻手握住了剛子。

“你跟在我後面，跟緊點兒。”他轉頭對李若希說。

這兒童樂園平時就是一個溜娃的地方，新年伊始更是充滿歡聲笑語的地方，人們穿着新衣服戴着紅色吉祥帽子圍着圍巾戴着手套，在這大風呼号中拖家帶口出來玩兒。

于皓南提前把墨鏡戴上了，他屬于一個公衆人物，走哪兒太顯眼，為了别引起騷動上政治和軍事新聞，平時出行都愛戴墨鏡，一左一右牽着倆孩子還得時不時回頭看看李若希跟沒跟上，實在是狼狽而又忙亂。

四人先進去一家黃油&面包啤酒屋把早飯先解決，于皓南讓他們仨坐好，要吃的套餐告訴他，他去人山人海的隊伍中去排隊買飯。

李若希坐在那兒，轉頭看着于皓南。

于皓南站在人群中，規規矩矩地排隊，看起來像一個普通的爸爸，隻是長得比别人高，比别人壯，站着就是一個兵。

于皓南是個從來不講究任何儀式感的人，結婚那麼多年，别說結婚紀念日了，就是李若希的生日，他都記不住，倒是他每年的生日禮物，李若希都精心準備。在于皓南心裡，隻三年一次的點兵大典和Aland慶功會，是值得他精心安排、隆重出席的儀式。

今天于皓南能擠在人群中，出來遭這洋罪，也不知道圖什麼。

如果是圖自己，那未免太為難他了。

“他好大一隻啊，比那邊的恐龍人兒都要大！”李擒龍比劃給李若希看，于皓南單看隻覺得非常高大，但前後左右都是人時，他在其中鶴立雞群，就是個巨人。

“爸爸是A軍最勇猛的戰士，最厲害的兵王，”李明軒望着于皓南的目光，充滿敬佩，“龍龍你要好好表現，讓爸爸早點兒領養你。”

李擒龍嘁了一聲：“他現在讨好我還差不多，我用我爸養就行了。”

“爸爸，我想問您一件事，”李明軒終于忍不住了，小聲問李若希，“您以前給我看過的小黑孩兒，是不是龍龍。”

“是，”李若希點頭，決定先跟大兒子說，“他是我的兒子。”

……怪不得長得越來越像您。

李明軒在那反應了半天，非常震驚。

“那小黑呢？”

李若希點頭：“他也是。”

“那他去哪兒了？送人了？！”

“……是，”李若希點頭，這個是他和艾蘭對龍龍的解釋，“小黑我養不起了，暫時送人了。”

“養孩子很貴的！”李擒龍在一旁搭腔，顯然他小小的很好騙，已經相信了這個謊言。

但李明軒11歲了，他怎麼會相信這麼離譜的話，不禁困惑地望着李若希。

李若希趁着龍龍的注意力在于皓南那邊，轉頭對他“噓”了一聲：“回頭爸爸給你講。”

“爸爸，你可以不要我。”李明軒挽住他的手臂，“我住安馨園就可以，小黑是你親生的……”

李若希心中酸澀，反手抱住了李明軒，輕輕拍了拍這少年單薄的後背。

“不要誰也不會不要你。你是我大兒子，最乖最聽話的孩子。”

于皓南倆手端着四人套餐過來了，大人小孩兒都有份兒，李若希和李擒龍是海鮮漢堡三件套，李明軒是手槍火雞腿加薯條，于皓南是豬肘子卷大餅加啤酒。

“早飯就喝酒？！”三人都很驚詫。

“給你點的，”于皓南把酒遞給李若希，“你不是三頓飯都離不開酒嗎？”

“我現在沒這習慣了，不過，你買都買了。”李若希将酒接了過來，他有預感今天不會是好過的一天。

大家各吃各的，李擒龍那份兒他隻能吃一半兒，剩下的李若希跟李明軒給分了，于皓南抓着自己的豬肘子切成片，夾到餅裡，非要李擒龍嘗嘗。

“非常美味。”

“沒吃過這個。”

“嘗嘗，打開你的新世界。”

李擒龍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果然眼睛亮了起來：“香！”

“我就知道，你能愛吃這個。”于皓南看了一眼李若希，又卷了一塊豬肘子肉連着餅，給了李擒龍。

龍龍吃得肚子圓鼓鼓的，一家人出來，往前走幾步，看到一堆玩偶人在那又蹦又跳。

“香蕉人。”于皓南道。

“是小黃人兒！”李擒龍糾正道，扯着他的手，急着小腿往前邁。

四人到了前面“萌翻天樂園”，開始排隊等着玩項目。

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麼好玩的，但排隊就要排很久。

于皓南戴着墨鏡，排在隊伍裡，看不出他的喜怒，李若希問道：“你要不在一邊待着，看看郵件什麼的，我帶他們進去玩。”

“那怎麼行，重在參與，”于皓南道，“今天沒人找我，我全副身心都是你們的。”

說完唇角往上勾了勾：“老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忘跟我說了。”

李若希低着頭，他想平安度過這對孩子們來說，美好的一天。

終于要排到入口處了，一個黃色拱形氣球門，兩邊挂着五彩斑斓的氣球、可愛的門貼和富有童趣的裝飾品，商家為孩子們營造出一種歡樂的節日氛圍，但家長就得負責掏錢。

一進入樂園，各種文創物品應接不暇，前面的小孩兒一會兒“爸爸！我要那個氣球！”一會兒“爸爸，我要小黃人發夾！”龍龍在邊上看着，安靜地出奇。

“你不要嗎？”于皓南盤着他的小腦瓜，“你要啥就說，爸爸給你買。”

“看看就得了，那玩意兒也沒多招人稀罕。”李擒龍眼巴巴地說。

于皓南看出他也想要氣球，直接掃碼買了一個香蕉人，不是，小黃人，也像别的小孩那樣拴到他的身上，隻是别的小孩是拴後腰帶上，于皓南給綁他馬尾辮上，進去沒多久，那彎彎曲曲的隊伍就變了形狀，有人見縫插針，開始悄咪咪插隊。

“有人不守紀律！”龍龍馬上跑到案發人跟前，指着他，掐着腰道，“你不能插隊！”

那男人回頭一看，竟是個小屁孩，馬上轉過臉去，就當沒看着。

“龍龍！過來！”李若希喊他，他非不聽，還在那大人後面踢對方的小腿肚子，“喂，你不要裝作聽不見，你插隊了！剛剛他後面的人是藍帽子叔叔，現在你插裡面來了！”

回頭一看，那“藍帽子”叔叔卻比較慫，雖然聽一小孩為他仗義執言，但因為不想惹事，竟一聲不吭。

“過來！”李若希抓着他的胳膊往後拖，李擒龍像一頭小犟牛似的撅着腚就是不肯走。

“沒聽着嗎？你插隊了。”于皓南在後面，忽然擡手，彈了一下那人的後腦勺。

忽然後腦一陣悶痛，接收了一個腦瓜崩兒，疼得要命，腦袋嗡嗡作響，半天緩不過來，他捂着頭，轉過臉來，詫異又憤怒地看向于皓南。

“你找死……！”話說半道，卻戛然而止。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這人戴着個墨鏡，身材高大，皮膚黝黑，滿臉煞氣，那胳膊比自己粗兩倍，大腿比自己粗三倍，頭探過來時，陰影籠罩到頭頂。

他思量片刻，向一側挪步，轉身灰溜溜地離開了隊伍。

“他怎麼走啦？”李擒龍好奇問道。

“他打不過爸爸！”李明軒道，“Alpha就是這樣的，誰胳膊粗誰老大！”

李擒龍看了看自己的小細胳膊，歎了口氣，發憤圖強：“以後，我要天天吃肘子！”

于皓南笑得前仰後合，蹲下身來，将李擒龍抱了起來，舉得高高的，就像他平時喜歡舉李若希那樣。

“哎呀，我變兩米高了！”龍龍坐在于皓南的肩膀上，望着前面，這下視線一覽無餘，正前方的舞台上，那歡樂蹦跳的小黃人，正朝他招手。

“你好呀，埃迪！”

“新年快樂！”

結束了一天的遊樂園之旅，晚上把孩子們往回送去，孩子們又累又困，在車裡東倒西歪，呼呼大睡。

“你累嗎？”于皓南一邊開車，一邊問後面坐着的李若希。

李若希懷裡抱着龍龍，腿上枕着剛子的頭，他用手攏着倆孩子，讓他們别掉下去。

“我還好，他們這麼大已經很好帶了，倒是你，”李若希看着他的後背，“是不是純浪費了一天時間。”

他知道于皓南的時間，用“寸秒寸金”都不足以形容它的重要性。

“說實話，我這些年都沒像今天這麼輕松過，”于皓南道，“我不是工作機器，隻會辦公。我也知道玩兒，知道享受。”

到了地方，把李明軒交到了仇金仇木手裡，明天又是繁忙的一天，小小少年，為了将來做人上人，現在隻得吃苦中苦。

李明軒跟李擒龍依依惜别。

“龍龍，你今天就回園裡，”李若希道，“晚上蘭爺爺會去陪你。”

“不要不要，”李擒龍經過這一天一夜的撒花玩兒，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現在一想到安馨園，那就是個枯燥的大牢籠，“我不想回去，我還沒給爸爸彈鋼琴呢！”

“龍龍，聽話，過兩天我去看你。”李若希要把他送走，這樣他才能跟于皓南認真談談。

“不要不要！”李擒龍開始到處躲，四處亂跑，“我不想回去，回去沒有意思，我要跟你們在一塊兒！”

“快點兒給我上車！”李若希揪住了他的手腕，開始又拖又拽，這個過程掐疼他了，他開始哭眼抹淚，張着嘴嚎叫。

“不回去了！”于皓南皺眉制止道，“以後他就跟我在一起，我去哪兒，他去哪兒！”

“于皓南！”

“是我的孩子！”于皓南蹲下，把哭成小淚人的李擒龍緊緊地抱在懷裡，“以後我說得算。”

李擒龍一抽一抽的，小手環住了于皓南的脖子，轉過頭看着李若希。

于皓南起身将他抱緊，拽開後車門，把李若希推進去，又去到駕駛座，把李擒龍放到副駕駛位上，安全帶給他系得緊緊的，一腳油門，車往曾經的茉莉社區駛去。

他開着車，卻已經忍不住了，直接問孩子：“龍龍，我是不是你親生爸爸，你告訴我，大膽點兒，告訴我！”

李擒龍被他吼得小臉兒怔住，臉蛋上還挂着小小的淚珠，轉過頭去，膽怯地看向李若希。

李若希面色煞白如紙。

“不用看他！告訴我，龍龍，你那鍋底一樣的小黑臉兒，我早該認出你的！隻要你說實話，我保證你天天吃肘子！”

李擒龍兩隻小手緊緊握着安全帶，斟酌片刻。

“爸爸，我不想吃肘子，肘子太貴，但我想我弟弟了，”李擒龍道，“你把我弟弟接回來，我就同意你當我爸爸！”

“你弟弟？你還有個弟弟？！”于皓南虎目圓睜，忽然想起，生活老師曾經說過，李擒龍是有個弟弟，但已經被人領養了。

他瞪向後面座位上的李若希，簡直不敢相信。

“我是雙胞胎，我弟弟叫于小黑，被我爸爸送人了！”

于皓南氣得胳膊不停發抖，方向盤都快握不穩了，整個人像要裂開。

他一腳狠踩刹車，将車歪歪斜斜停在馬路邊上，噌的一下，轉過頭來。

“李若希！你敢扔我孩子！”

這一瞬間，李若希有種預感，自己将要被他活活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