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人等見他雙腳流着鮮血連捕獸夾還沒掙脫掉就這麼殘暴,當即驚呆,等緩過神來往後跑,丁一翼哪裡會放過,一鐵鍁一個,能讓人口鼻流血,雙腳起飛,摔到坑裡。
等到監察隊的人從對面拿着電棍跑過來時,隻見丁一翼手上的鐵鍁都已經隻剩木棍,插在地上,隻留他單膝在地的背影,英姿飒爽。
而坑裡十數人等,都渾身痙攣,嗚呼哀哉,痛叫不已。
最終案件經過明晰,事實認證清楚,丁一翼雙腳纏着的捕獸夾就是鐵證,衆人對他進行圍毆在先,但被他痛毆在後,也是事實,經過監察隊長反複讨論,最終決定,發配丁一翼去煉鋼廠打鐵,外加禁閉室七天閉門思過。
丁一翼對進禁閉室這事毫無感覺,因為“家學淵源”。蹲小黑屋權當是閉關休息了,甚至在裡面安安靜靜的吃了睡、睡了吃,更能休息好,等他七天後走出小黑屋左右搖晃腦袋,晃動手臂關節時,大家明眼都看出來,他更容光煥發,精神飽滿,渾身有勁兒了。
等去到煉鋼廠,這一專門懲治獄霸牢頭的工廠時,他見到了自己的老朋友,索菲娅。
“你來多久了?”
“三個月了,你咋才來啊?”索菲娅問道,“我以為我剛來就能見到你呢,這回你那邊那麼難打?”
都得是獄霸才能來這裡,他竟這麼晚才稱霸。
丁一翼打了個哈欠,晃了晃頭:“沒勁兒。”
他甚至對打人這件事都感到了沒趣兒。
“哎,我聽說咱們這裡都是死刑犯,各個心狠手辣。”
“都能在這煉鋼了,随便煉個人,還不簡簡單單。”
丁一翼拿着一個燒紅的鐵碳,正研究這活兒怎麼幹。
背後一斜眼刀疤猛男,狠撞了一下他的後背,嘿嘿地笑着。
丁一翼拿着鐵碳,轉過頭來。
“哎呦!獨眼龍!”對方故意誇張地大叫道,“這不丁大帥嗎?怎麼給幹這裡來了啊?!”
“為了幹你呗!”
不出半個月,他和索菲娅在這裡就煉化了三個死刑犯。為了降低“非正常服刑人員死亡率”,監獄長連忙将這倆人又紛紛打回原地,丁一翼繼續他插秧種地的活兒,索菲娅則摘棉花和踩縫紉機。
丁一翼在牢裡接連通過看新聞,遭遇了兩連創,一是百年Air撤下了軍牌,二是軍人以後不準從商。
他感到前路迷茫,是因為他最引以為豪的兩項,通通因為時局改變或者準确說是——于家父子,而紛紛被剪去了羽翼。
還怎麼卷土從來?
在他三十二歲這一年,人生忽然走進了死胡同裡。
這一日,監獄裡面幹警忽然給犯人們開會,說要安排四個帶軍籍的老師,來這裡進行犯人再教育。A軍現在紛紛走職業化道路,三年、五年軍隊内部沒有建樹而轉業後,不是研究生以上學曆,基本很難找到理想工作,這也是國家在和平這些年後,以司令于浩海下發整改文件為基礎,努力減少A軍數量的同時,盡最大可能優軍優化。
沒想到犯人們也同樣,為了能在回歸社會後有一技之長,這些犯人們能考證也能考學,而帶隊老師們則幫助他們走上正軌,一般要帶30到40幾個犯人,并在所帶的犯人裡挑選有能力的來擔任一些職務,這些犯人統稱為“四犯”,分别是管紀律的、管生産的、管生活的、管學習的。而犯人也同樣分很多等級,戰争罪的犯人為第一優先,因為他們大多軍籍不小,而且非常有能力,第二,則是經濟犯,因為他們大多有讓人羨慕的工作,并且還有超強的經濟頭腦。
丁一翼獨占兩條,成為衆人矚目的對象。幹警們詢問他想學什麼科目時,他兩眼放空,沉默不語,啥都不說,啥都不想學。
可他越是沉默,大家越是害怕,相比20出頭時他活潑好動又愛耍機靈,現在,他越沉默,下手越重,别人也越膽怯。
“那就請我們帶隊老師們先進來,一一介紹自己所教學科。”
一衆犯人們鼓起掌來,門開了,一行走進來四位身穿藍色制服的老師,他們分别教授醫學護理護工、汽修與電工、經濟出納、文字校對等科目,前三位是Alpha,而最後一個身材嬌小、氣質文靜的,卻是一位Omega老師。
“噢噢噢噢~~~~!!!”
犯人們都忍不住尖叫了起來,除了監察員和勞保員以外,他們這些重刑犯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年輕貌美的Omega,何況是這樣一表人才,當即忍不住狂呼亂叫起來。
“盼盼!”
丁一翼兩眼放光,直接站了起來,他旁邊最近的一個監察員是專門看着他這“罪行累累”的牢犯的,一見他竟然站起來了,當即啪啪啪,狠狠抽了他後背三棍。
方盼盼愣了愣,他當然想得到,這裡會是什麼樣的環境,但看到丈夫就這麼因為叫了自己名字而挨打,還是震驚了。
但他很快調整過來,便擡手往下按了按:“大家稍安勿躁,請聽我自我介紹。”
接着轉頭笑着看向另外三位老師:“不介意由我開始吧?”
“您請。”
“大家好,我姓方,名為盼盼。盼是期盼的盼,也是盼着家人回歸的盼。我在這裡,教學的科目是‘文字校對’。文字校對是一項細緻且重要的工作,它涉及到檢查圖書報刊雜志等文本中的錯别字、語法錯誤、格式問題等多個方面,是一項對學曆要求不高但對責任心要求很高的一項工作……”
“盼盼,你怎麼來了?”丁一翼問得焦急,心中熱切。
報名時犯人們自動去到自己最想學的科目後頭排隊報名,丁一翼龇牙咧嘴,以一個肘擊打翻好幾個的武力值,最終讓方盼盼這裡沒人敢排隊,而他是第一個。
“想你呗,”方盼盼笑道,“你不想見我嗎?”
“想,想!”丁一翼高興得直點頭,他沒想到,除了每個月例行一次的探監時間,他還能看到盼盼。
“你是通過家人安排進來的嗎?”
“胡說,”方盼盼嗔怪道,“我可是走正規程序競聘上崗,很不容易的。”
“可你那麼有才華,教我們這種人改錯别字……”
“工作不分高低貴賤,但看心情和愛好,”方盼盼輕撫他的手背,“我聽說死刑犯遇到你都死立執了,不可以這樣哦,你是知道的,我很膽小。”
“嗯!”丁一翼點頭,“那你住這裡嗎?還是每天回家,孩子怎麼辦?”
“我住這裡不遠,每周三和周四來教學,孩子早上去上學,晚上回家寫作業,楚然會給他做飯吃,其他時間我做飯,偶爾我中午還會留這裡呢,”方盼盼見他已經寫了自己這裡的報名單,“你真決定學校對了?那我看來,才是大材小用。”
“那你看我再學點兒什麼好,”丁一翼忽然對生活以及未來有了嶄新的奮鬥目标,“那我學開挖掘機和電焊怎麼樣?!”
方盼盼捂嘴笑了:“我覺得,還是學經濟出納吧,你啊,從哪裡跌倒,就該從哪站起來。既然是經濟破壞罪進來的,等出去了,再把經濟搞好,怎麼樣?”
“好!”丁一翼報了經濟出納和文字校對,這樣每周三四都跟其他犯人們特别是Omega犯人們坐在一起,聽方老師兩堂課。
他開心極了,生活還能有這樣的轉機,簡直讓他平淡如水的生活驟然起了顔色。
而這一天周一,他像往常那樣晃到食堂裡,盤子送進去等飯時,對面的人嬌笑了一聲。
“才來打飯吃,都沒菜了。”
丁一翼往窗口裡一望,又是一呆:“盼盼!你怎麼在裡面?!”
穿着白色制服帶着白帽子的盼盼笑道:“想你呗,順便還能看你吃得怎麼樣。”
“盼盼……”丁一翼伸手進去,握住了他的手腕,已經明白了,“我爸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逼得你來這裡到處找工作。盼盼,是我不好,我馬上振作起來,再也不消沉了,盼盼,你别這樣,我……我真對不起你。”
他的眼睛紅了,又要留出血淚來,他何德何能,得盼盼這樣關心愛護。
“夫妻之間,哪有什麼對不對得起,”方盼盼給他盤子裡打滿了飯,見到有監察員拿着電棍過來,趕緊提醒,“快松手,那人又要來打你了!”
丁一翼接過了飯,在那矮矮的窗口,一個勁兒地往裡望。
他是真的振作了起來,在學業上發憤圖強,報考經濟學研究生,跟随教他經濟的老師,很快掌握了整個學科知識命脈,第二年秋天,就拿到了碩士學位證書。
教他的老師不禁歎道:“丁總,您這樣的人才,哎,我為了有東西能教給您,都天天在家備課。換句話說,您後悔嗎?要是不從厄斯那地方回來……現在的國防司令,可能是您,厄斯總統……都有可能是您。”
後悔嗎?
丁一翼不加思索:“一點兒都不後悔!”
還有什麼榮華富貴,權力在握,比得上有愛妻如盼盼,能帶來的幸福感?
都沒有。
每個月眼巴巴等着那一日進去見爸爸的添寶,卻不幹了:“你們一周見三四回,我一個月才隻能見一次?!我還是親生的寶寶嗎?!”
丁一翼卻皺着眉,看到他顴骨有淡淡的青色。
“跟誰打架了嗎?”他想摸孩子的臉,卻隻能按到了中間厚厚的玻璃上。
“小傷,”添寶偏過頭,“老爸,跟您請示一件事,我想改名字了。”
丁一翼立刻意識到,孩子逐漸長大,上學因為自己的事,受同學欺負了。
“可以,你想叫什麼,或是改姓你爸的姓,姓方……”
日子也許能好過些,總不能如爺爺遺言所說,讓添寶走上王宇行的路。
“不,還跟您姓丁,”添寶道,“名天仇。”
“天仇,”丁一翼問道,“怎麼講?”
“跟天家結的仇,就叫天仇,”添寶低着頭,卻擡起眼眸,憤怒地看向丁一翼,“爸,我要給你報仇。”
“好小子,有志氣。”丁一翼眼眶發熱,點了點頭,可孩子這種轉變,是很忽然的,從七歲到十歲,他像是忽然之間,懂了很多事。
“兒子,是誰欺負你了嗎?”
“沒有。”
添寶搖了搖頭,隻是盼盼爸爸忽然拿出了一張欠條來,說是要還舅舅的錢,還要我放學撿破爛。
舅舅那麼漂亮善良,每回來都不空手,又是親舅舅,添寶直覺不是舅舅幹的。
果然三問兩問,問出了罪魁禍首。
……是舅媽,那個于黑子挑唆的。
“可你爸那邊怎麼說?”丁一翼道,“這名字戾氣太大,你爸恐怕不喜歡。”
“天大的仇,也隻有一丁點兒大,”丁天仇問道,“您看這麼說行嗎?”
“我兒真有才華,”丁一翼對他豎起了大拇指,“等你老爸出去,咱們一定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