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鶴庭作為副院長和副将做了最後的發言後,演講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到了提問環節,記者們紛紛舉手,問題大多圍繞着這筆款項到手後的支出明細和财務是否透明公開等等,方缇和吳鶴庭都做了詳細的解答。
這時卻有一記者劍走偏鋒,問了一個私人問題:“近來水星将領在我們國度喜結連理的大有人在,尤其是主副将之間,更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你們二位既是主副将,又是主副院長,看着特别般配,這裡鬥膽問一句,二位是否也是一對……”
“不好意思,這跟我們今天的會議議題無關。”方缇回答道。
吳鶴庭卻轉動了一下桌上的立式麥克,笑着說道:“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們确實說不了太多,隻是希望大家多把關注點聚焦在我們醫院的改革發展上,未來,請大家靜候佳音。”
方缇疑惑地看向了他,而場下卻響起了心領神會的笑聲。
“吳院長,加油啊!”
“吳副将,支棱起來!”
方缇還想說話,喂喂兩聲,可他前面的麥克已經斷了電,發不出聲音。
“為什麼?!”
台下的人逐漸散了,走到後台,方缇緊張地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緊張地往台下掃了一眼。
這一動作,孟令華立刻明白了,方缇定位了王宇行的位置!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為什麼要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你怕誰誤會?”孟令華傾身而去,用身子遮住了他,“你怕他生氣,怕他一槍崩了我?!”
“你瘋了嗎?!”方缇用力推開了他,“好話賴話我都說盡了,别逼我把你趕出軍隊!”
“為了他,你要把我趕出去,”吳鶴庭幾乎被氣笑了,笑容卻一放即收,“方缇,我願為你付出一切,包括我的性命,我不在乎,隻要将他這一跗骨之蛆從你生命裡删除,我在所不惜!”
“滾開!”
坐标位置逐漸靠近,方缇心若擂鼓,這幾次王宇行都離他很近,隻是沒來找他,但今天或許就不一定了!
他要趕快走,走得越遠,王宇行跟得越快,他必須要馬上帶他離開這裡。
他迅速往這三米高台上往下跳,砰的一聲降落後,雙腿一陣酸麻,可還沒等站起身來,吳鶴庭也随後跟上,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拽到了懷裡!
他面容慘白如雪,漠然無光的義眼裡,卻陡然震顫,像是被欲望的怒火點燃,正當方缇微微一怔,他低頭俯身,急切地向他唇上吻去!
方缇連忙後退,擡手捂住嘴唇,千鈞一發之際,吳鶴庭的背後忽然亮出一黑洞洞的槍口,方缇雙眼蓦地睜大,吳鶴庭雙手向前,抱住了他,往地上一倒!
子彈出了槍膛,卻沒打空,砰砰兩聲,打到了吳鶴庭的肩頭,吳鶴庭擋住了方缇的視線,但左右兩邊卻傳來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逐漸從遠及近,迅速跑來!
孫舜香一聲令下:“動手!”
瞬間四面八方,冷嘯呼号,猶如萬箭齊發,空氣瞬時凝霜,而前後奔來跑去的聲音裡,還夾雜着不斷響起的槍聲。
方缇将身上的吳鶴庭翻開,見他沒有流血,隻是中了冷炮昏迷,摸向他的黑色制服裡衣,摸到了厚厚的防彈衣。
空氣中來自于他制作的生化武器,在這忽然冷下來的綠蔭草場,大行其道,他艱難地站起身來,在這迷霧中左右看去,地上倒了不少人,有沒來得及走開的記者與觀衆,還有中了槍倒地不起的A軍。
他急忙跑去試探他們的鼻息,還好他最後給王宇行的槍是方槍,可打在吳鶴庭肩膀上的,卻是真正的火/槍。
他在這操場裡不斷跑來跑去,既觀察躺在地上的傷員情況,又在急切地找人,更有越來越多穿着防護服的A軍,也在不停地找人。
不到半晌,孫舜香從不遠處的軍車裡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望了方缇一眼,沒有說話,卻詢問他的手下頭領:“他在嗎?!”
“不在,”對方聲音難掩失落,“我們看到一個人向吳總開槍,我們也開槍還擊了,但轉眼就不見了,想來是沒打着,也沒躺在地上……”
啪的一聲脆響,孫舜香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他轉過頭,急步向方缇走來,一把薅掉了他手腕上戴着的表。
“方缇,你這冷炮到底有沒有解藥?!”
“解藥就是護臍寶,你不是貼着麼?”
“我是問别的!吃的,或是注射的,或是怎麼着的,反正能永久避開冷炮的解藥!”
“沒有。”
孫舜香一揚手,竟打算連方缇一起扇,張吉惟立刻擡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孫總!”
用力将他的手按了下去。
“你給我等着,”孫舜香咬着牙,用握着手表的手指着他道,“他一定會死在我手裡,你也好不了!”
待到他離開,方缇才雙膝發軟地蹲了下來。
那打了五個月才全部打完的狂犬針,最後加入的一劑藥,就是&永恒熱力原液——一種永久對冷嘯冷炮徹底免疫的解藥。
手表被拿走了,孫舜香一定會進行徹底的調查,他很擔心王宇行會被抓住,漫無目的地像個瘋子一樣,掩人耳目,偷偷溜走,順着大街,坐着公共交通,走出了很遠、很遠。
夜色濃重,他去到了滄瀾江大橋下,也許是智商在線,也許是心有靈犀,他對着那幽深寂靜的洞口,趁着春夜淩亂的夜風,朝裡面大喊了一聲。
“王星星!”
一道黑色的人影,噌的一下從裡面閃了出來,像個野人一樣,頭發淩亂,怔怔地看着他。
方缇走到下面去,擡手向上,王宇行攥住他白皙細瘦的手腕,将他一把拎了上去。
“哎我這次竟然沒被冷炮撂倒,奇怪了,是我健身初有成效嗎?”王宇行是笑着的,可目光灼灼,緊張地看着方缇的臉色。
他仍舊穿着方缇給他買的衣服,盡管已經從冬天到了春天,銀色的鍊子在白毛衣上熠熠發着光。
方缇連忙抓住它,要往下拽掉。
“我知道了,”王宇行握住了他的手,“被我關上了,想跟蹤我沒那麼容易。”
“王星星,我們……分開吧,”方缇面若凝霜,有氣無力的,虛弱地看着他,“我受不了了。”
王宇行一怔,上前抱住了他:“給你吓壞了是吧?沒事,這對我來說,平常得不能再……”
“我受不了了!”方缇瞪着他,“我不想再過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了,是我無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有多麼危險,也是我太自私,明明不該再跟你聯系……”
他的眼睛紅了,逐漸濕潤了眼眶,隻是淚珠還沒等掉落下來,就被王宇行急切地吻掉了。
“我錯了錯了,是我太過分了,我以後,不随随便便出現了……”他一邊說着一邊狂亂地吻着方缇,将他雙腳離地,抱緊在懷裡,甚至按到了一邊橋洞壁上,洶湧而深沉地吻着他。
“我以後,以後他們打我,我不還手……”他甚至開始胡說八道了,因為感覺出了方缇的退卻,這種退卻,讓他心驚肉跳。
“你聽我說,”方缇用力按住了他的頭,後背抵着牆,低頭俯視着他,一下下撫摸着他的眼尾,“我有事要離開厄斯了,回水星去,去忙一件事,大概兩年以後……”
“你在這裡院長當得好好的,回什麼水星!”
“是真的,我要先回水星去學習,學習怎麼做院長,等我學完了再來這裡……”
“你騙我!你底下幾個副院長不夠你用了,有什麼可學的,你是不是想跟我分了?!你說!”
他的聲音止不住地簌簌發抖,明明處于暴怒之中,可望着方缇的神情,卻充滿乞求,越發可憐。
“不是,是我二哥一直讓我回去,我也想回了。”
“那你帶我一起,我跟你回去,我能混進去。”
“……”
方缇卻不說話了,這根本就是緩兵之計。
王宇行咬着牙,臉上逐漸褪去了最後的血色。
“你騙我,你又騙我……”
身子冷得像中了冷炮這時候才發作,舌頭也被他自己咬破了,充滿了濃重的血腥味兒。來自西菻的慘痛回憶一齊回來了,他願意一再給方缇機會,是因為方缇說不管以後怎麼樣,他都會愛他,他可憐方缇,他也可憐自己,可現在受了一丁點兒挫折和委屈,方缇又要退了。
“咱們先暫時冷靜一下,分開兩年,等以後,情況好了……”方缇後背被抵在牆上,越發硌得生疼,他皺着眉想下地,卻被王宇行舉了起來,粗暴地扔在了地上。
屁股先着地,他痛得縮了一下脊梁骨,伸手揉了揉腰,剛要坐起來,卻被王宇行按着肩膀又躺了回去。緊接着覆到身上的人又冷又重,下手逐漸沒輕沒重,等到嘩啦啦衣服被撕開後,方缇感受到了他冰冷又粗大的手指,他摘下了右手手套。
開拓的過程他疼得像要斷了氣,痛得雙腿直蹬,發不出聲音,也喊不出來,隻是像被劈開一樣抱着王宇行的肩膀,忍受着他的進攻,嗚咽抽泣。他終于給他了,在這南北兩面橋洞,不斷吹拂的穿堂風裡,漫長春夜,是他們的第一次,隻是既有愛,又有恨,他們都哭了。
方缇越發哭個不停,王宇行一再狠下心來,都忍不住捂住他的唇,恨聲質問他:“哭什麼?!”
給我就這麼不甘心、不情願嗎?!
可不知不覺中,兩個大手都脫離了束縛,貼着身子抱着他,還是忍不住将他完全覆住,不被一點夜風侵襲。腦中轟然一片,既被這三十年來從未有過的巨大歡愉,炸得一片空白,又為即将到來的分别,而心痛不已。
“……小指頭,哪去了?”方缇不斷的痛叫聲中,他終于迷迷糊糊聽清楚了這句話,隻是,沉默着沒有回答。
他無法回答。
後來分開的三年裡,他常常在夢中驚醒,夢裡方缇赤着雪白的身軀,翻過身吐了一灘血,嘴角留着一道鮮紅的血痕,一再痛楚地追問他。
小指頭,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