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缇從手術室裡走出去,經過了整整7個多小時的搶救,成功挽救了一位心髒病高危患者的性命。
在護士們的幫助下,解開了防護帽與手術服、藍色手套,摘下了口罩後,方缇一眼瞥見龔玥凝面露喜色,眼中難掩興奮,而此次手術,他們救治的是一個厄斯民衆,平時這種“救外人”手術的成功,并不會讓他這麼高興。
回到科室内,一衆阿波羅戰士們也都從各自的科室裡來到這兒,既不說有什麼事,也不表達,隻是要笑不笑地看着方缇,好像第一次認識了他。
方缇左看右看,正在恍惚中,副将周旋走過去告訴他:“方總,您看一下内部消息吧。”
“内部消息”,指的是“水星消息”。
自從厄斯與水星達成一緻,成立“合衆聯合國”後,水星人在厄斯不必隐藏母星身份,就堂堂正正說自己是“水星人”,厄斯人也不會做出什麼舉動,特别是在于皓南大張旗鼓、大舉入關以後,首都寬迎的水星人更是比别的地方駐軍要多,隻是,大家在接收到來自水星的重大新聞以及軍隊内部消息時,還是會比較神秘地統稱為“内部消息”。
方缇展開一看,是大壯爸爸坐在新聞發言部講台上說話,平時他一般出現的地方,不是□□演講台上,就是國會大廈會議中心的C位,這忽然出現在這深藍色背景下,看着像是對“大衆陳詞”,有些新奇。
“方缇,方上将,是我和總統所出,”于浩海說得義薄雲天,好像是幹了什麼大事件,“是我們的親生兒子!”
……方缇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沒看出您是咱們水星的三公主!”
一陣略顯尴尬的安靜後,方缇的左前鋒歐澤強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一個糙漢Alpha不知道要怎麼來消化這件事,但鼓掌總是沒錯的,于是拼命鼓掌,右前鋒江耿鴻也連忙跟着一起拍手笑道:“恭喜方總回家!”
“恭喜方總回家!”
“恭喜方總回家!”
越來越多的阿波羅戰士們聚攏到了一起,像是舉行着一種且尴且尬、莫名其妙的“歡迎儀式”。
而“三公主”方缇本人,則是啼笑皆非,連忙擺手,停止這一鬧劇:“大家該幹什麼都幹什麼去吧,這個事……沒啥好恭喜的,什麼都還跟以前一樣,大家各回各位,不要喧嘩,也不要到處傳播,畢竟咱們水星人剛剛跟厄斯人建交,還有很多潛在的危險。”
“是!”
這些人離開時,不禁啧啧稱奇。
“方總小小年紀,可真沉得住氣啊,這種身世,當了這麼多年‘孤兒’,愣是一點兒口風都沒暴露出來。”
“他平時性格吧,挺平易近人,還有些好欺負的樣子……真沒想到,他也是‘殿下’!”
“那是方總‘天生貴人’,總統和總司令的兒子,氣質就在那兒了,想想于總,哎,現在想想,那是他親二哥!不就慣會震懾衆人嗎?”
“咋一點兒不像啊,方總漂漂亮亮的,于總黑黑乎乎的……”
“一個像A爸,一個像O爸了呗,這要不是丁大帥開撕總司令與總統,也不會堂而皇之把方總和方總統年輕時的照片擺在一塊兒,這麼一看,都知道是親父子了。”
“嗨,有沒有總統還是總司令當爸爸,對咱們方總來說,有什麼區别啊?他靠自己雙手打天下,這個武器那個炮的,不也封了上将。”
“說是總統探監的時候,‘不小心’懷了咱們方總,那是透過了鐵欄杆……司令把總統抓進去,摁住了?啧啧,司令大人真是勇武異常,非常彪悍……”
“廢話,那可是于總司令!”
各種聲音,不絕于耳,在阿波羅内部都已經是屢禁不止,議論紛紛,而在水星引起的巨大反響,更是難以描述,輿論無法控制。
總統生下了兒子,這件事本身并不奇怪,畢竟他和于浩海雖然離了,但後面複婚了,方缇都不算是私生子,但離奇的或者說讓民衆好奇的,是“怎麼生”的過程,于浩海當時雖然是單間牢房,但總統探監,進去了一夜,竟沒有時間限制,倆人“一夜春宵”、“珠胎暗結”後才離開,這可比所有的娛樂新聞甚至“丁家破産”更有意思,方缇在厄斯感受到的“輿論幹擾”,比之雙親少之又少。
于皓南很快招他過去,跟父母視頻通話。
“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其實不算個事兒,沒什麼了不得的,你本來就是我們的孩子,我們隻是在公布一個事實,”于浩海坐在屏幕那一邊,白襯衫扣子系得闆闆正正的,其實心裡還是有些緊張,但強裝不緊張,忐忑地看着方缇,“你覺得是事兒嗎?有沒有……呃,給你的生活,帶來了什麼困擾?”
“我在厄斯還好,部隊也是我的部隊,你們呢?”方缇問道,“有一些話不好聽。”
“這有啥了,嘴長在他們身上,我又不能給縫上,愛說什麼說去呗,”于浩海道,“當年生下你,不論是當時,還是現在,這都是你爸和我,從不後悔的事……當然,我參與度不高,奉獻也不大,主要是你爸,生你這件事,勞苦功高。”
于浩海清了清喉嚨,有些不好意思。
方缇忍不住笑,他常常覺得從爺爺于凱峰到爸爸于浩海再到二哥于皓南,骨子裡有些一脈相承的東西,那就是——都愛裝大頭蒜。且不管是有理沒理,反正都愛說理,都是他們說得算。
他沒見過尹桐爺爺和二嫂若希拆穿和打假過,但見過方咪咪的反抗,隻要幾句話過去,甩出一個“萌萌”,或者“我為什麼偷偷生下了黑崽”等等,于浩海便狼狽認錯,舉手投降,所以,他裝蒜的機會不多,在咪咪面前總是輸的。
他的後腦勺被鏡頭外面一隻伸過來的手,猛地一拍,又想起要說的話來了,問道:“方缇,我這樣公布出去,你生氣嗎?”
“不生氣。”方缇搖了搖頭。
“那,你願意回家嗎?”于浩海喉結上下滾動,有些緊張地看着他。
“你們希望我回家,我就回去,這不算個事兒,”方缇笑道,“咪咪,我都看到你了,你還躲什麼躲啊?”
方傾從于浩海椅子後面出現,手放在于浩海的肩膀上,看着方缇:“放肆,咪咪是你叫的嗎?”
“那咪咪爸爸。”方缇笑了笑。
方傾嘴角微動,有些高興,揮手将于浩海從座位上趕走,坐到前面來。
“方缇,我知道我們有很多虧欠你的地方……”
“爸爸,這些都不用說,”方缇搖了搖頭,“該懂的我都懂。隻是,這樣公布出去,你不會困擾嗎?我聽了一些,就是,不大好的言論……”
個别人開始對總統漫無邊際地造黃謠,反而對于浩海并無影響,甚至還有人誇他“有本事”,“虎父無犬子”,而對Omega來說,就很殘忍了,這種新聞不斷發酵,都是獵奇花邊的内容。
“我都多大的人了,還在乎這些閑言碎語,”方傾不屑道,“這都無所謂,隻是你雖然在厄斯,但身份已經不一樣了,難免有人心存歹念,想要再挾持你……”
“我已經20歲了,是能率領百萬雄兵的上将,我還能保護不了我自己嗎?”方缇哼道,“你不知道我多有本事。”
“是了,知道了,”方傾欣慰地看着他,“你小時候我總打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愛回想。”
“你對生物、化學、醫藥學感興趣,别提我和你爺爺多高興了,隻是我讓你研發能‘改善感冒症狀’的藥,你給我研發‘得了感冒立刻就死’的藥,那我能饒你嗎?你每次挨打,都不冤枉。”
方缇立刻嘴角向下,又很不服氣的樣子。
“那是你沒說明白,你說要得了病但還感覺很舒服的藥,那不是為難我小葡萄,死了不就舒服了?”
方傾瞬間氣得牙癢癢,又忍不住舉起了拳頭,朝方缇揚了揚。
于浩海連忙伸掌握住了他的拳頭:“這還視頻打孩子啊?咱們今天主要的目的是……”
勸孩子回家。
“皓南,你多加派人手,保護阿波羅戰隊在厄斯生化武器研發中的主導地位。”方傾嚴肅地囑咐道。
“我知道了。”于皓南在屏幕外面接了一句。
方缇這邊撤下後,于皓南挂斷之前,詢問父母一件事。
“李若希回去怎麼樣了?李老總的葬禮結束了嗎?”
“結束了,風光大葬,”于浩海道,“若希那邊……你放心吧。”
“别讓他哭太久。”
于浩海點了點頭。
“你們能不能多抽空陪陪他?”
“我們倆是閑人?”方傾問道。
“你們現在應該短期内見不得人,不正好有時間嗎?”于皓南反問道。
方傾的拳頭又硬了。
“行,我們多想辦法,去陪一陪。”
于浩海言辭有些閃爍,沒有告訴兒子,他們和丁李一家已經完全交惡。
“你那邊除了防衛西菻核武以外,還要全面禁槍,施行的難度大嗎?”于浩海問道。
于皓南哼聲道:“厄斯匪類可比水星海盜要難管多了,索大豹交出冷氮槍了嗎?”
“我用冷炮在星洲島小試牛刀,把陳克海域都給凍住了,讓他捕不了魚,”于浩海道,“不交也得交,現在清繳了大概90000支,他閨女想要回家,也要看他表現。”
于皓南點了點頭,神情振奮:“這些個陳年痼疾,終于都要割除了,一個字,爽!”
于浩海笑了笑:“我也很爽。”
他隐瞞了一些事,那就是丁一劭到處廣而告之,李若希“已經”跟皓南離婚了。
一旦兒子在西菻那邊動了回家的心,或是心神不甯,軍心不穩,會影響大局。而他們為了打赢厄斯以及鞏固厄斯勝局,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這不會因為他老婆要跑,就要讓全部努力都功虧一篑。
所有人都要為大局讓步,包括兒子皓南,包括他們自己。
丁一劭誠如他曾經所說,“如果是我,甯願抛棄所有也不會把兒子丢到孤兒院”,如今,他也願意為了給兒子減刑,付出一切,這在李若希回家同意并簽字放棄所有繼承财産以後,他們一家人一起做出的決定,那就是傾出所有,彌補丁一翼在厄斯造成的經濟損失。
幾乎在一個月之内,丁家徹底宣告破産了。
曾經富甲一方、富得流油的丁氏産業,包括房地産、零售業、互聯網、娛樂業、電信、石油、石化、采礦、金屬、能源、港口、基建、航運等等,全部歸為國有,就連遍布各個島嶼的“希翼大酒店”“希翼大飯店”,也通通被丁一劭撤下牌匾,故意改成“傾海大酒店”、“傾海大飯店”等等,故意惡心于浩海方傾。
但那二人對這種打趣揶揄,并不在意,用丁一劭話說,臉比駐地城牆都要厚,還會在意什麼?
但其實,還是有在意的東西的。
在丁家财産被清算時,方盼盼想到自己私人金銀财物不計其數,都來自于爺爺和爸爸贈與,不知道在不在清算之列,連忙都裝起來,裝了足足九個箱子,麻煩白玉林叔叔到家中,趁着家徒四壁、徹底倒台之前,都能妥善拿走保管。
“戴罪之身,以後就不戴金銀首飾了,”方盼盼道,“玉林叔,麻煩幫我送回去。”
方傾回到家中,聽白玉林說“大少爺送東西來了”,心裡一顫,連忙去到了他的房中。
隻見從地上到床上,從置物櫃面上到桌上、鋼琴上,全是方盼盼從小到大,他和青羚每逢他生日或是節日、過年、以及他在舞蹈或是文學上取得進步時,送他的各種各樣的禮物。
其中更有方盼盼手腕有些腱鞘炎以及跳舞導緻的膝蓋傷,方傾為他親手做的膏藥。
在方盼盼心裡,隻覺得這些都是很好很名貴的東西,還給爸爸,以後還能給小葡萄。可是在方傾那裡,摸着這盒子裡的膏藥,卻是真的傷心了。
“咪咪。”
于浩海回來了,就等在後面,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撫摸着方傾的肩膀。
方傾轉了過來,望着于浩海時,終于忍不住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