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迎首都,層巒疊嶂、聳入雲端的地标式建築厄斯大飯店,位于繁華的市中心望湖區,緊鄰國家貿易集中交彙商圈,四周交通,便利發達,是寬迎市中心最著名的豪華飯店之一。
該飯店擁有各類高級客房、政府辦公用的會議室、裝潢豪華的宴會廳和能容納上千人的高級餐廳,甚至還有供給軍官使用的健身房等設施齊備,能夠為上流人士提供全方位的政務、軍務、商務和休閑服務。
正因為如此,丁一翼在首都狂轟亂炸時,專門繞過了這棟高達68層的集酒店餐飲辦公于一體的高檔飯店,獨留下它來做自己的下榻之處。
眼下,方缇被安排坐在最大的包間裡面,巨大的圓形餐桌後面,頭上戴着一頂黑色的棒球帽,低着頭,萎靡不振。
等了很久,哥哥他們來了,一進門,于皓南掀開了他的棒球帽,低頭看着他:“驕奢淫逸!”
方缇連忙擡起雙手,去抓他的帽子。
“點名道姓要來這裡吃飯!”于皓南又給他扣到頭上了,發覺他的雙眼紅腫得像桃兒,像是哭過。
李若希跟方缇打了聲招呼,一起坐下了。
“怎麼哭了?”于皓南打開了菜單,看都沒看,扔給了李若希,問道,“是發情期沒有Alpha陪着,心裡難受嗎?”
……李若希聞言簡直無語,做哥哥的能問出這種話來。
他把像文件夾似的厚重菜單遞給了方缇。
“沒有,”方缇沒接,“你們點吧,我想吃一個……蟹黃焖面。”
“還是有備而來,蟹黃焖面,”于皓南坐在倆人中間,往右邊瞥着方缇,“吃飯要脫帽。”
方缇默默把帽子摘了,放到一邊兒。
這下憔悴的臉和發紅的眼,更是一覽無餘。
“袁艾青走的時候我就讓你跟着回去一趟了,厄斯這邊應該沒你什麼事,結果你不走,”于皓南道,“等他走了你又哭。”
“二哥,你吃什麼?”方缇不得不打斷他。
“我都行。”
李若希擡手招服務生來點菜,兩份蟹黃焖面,四份豬肘飯,兩瓶啤酒,又問方缇要什麼飲料。
“葡萄酒。”
“不行,”于皓南道,“葡萄果汁。”
方缇沒反駁,隻是低着頭,因為摘下了帽子,翹起了兩根呆毛。
“你回不回去?”于皓南又問,“爸爸他們想你了。”
方缇沒有回答。
“我爸爸也想我了,我想回去。”
“沒你的事。”于皓南擡起左手,示意李若希安靜。
他隻是狐疑地看着方缇,感覺他有心事。
“問你話呢。”他粗大的手指擡起,彈了一下方缇的腦門,隻聽一聲脆響,方缇哎呦一聲,皺眉捂住了頭。
“你把他打疼了!”李若希給了他一杵子,将他推到椅子後面靠着,對方缇說,“葡萄,我這次來找你,是為了公事。”
“我知道,是孟……的事,對嗎?”他擡頭,看了下房間内的監控。
“這裡現在變成我私宅了,沒監控,”于皓南道,“想說什麼說什麼。”
服務生已經把門關緊了。
方缇從随身帶來的包裡拿出了身份驗證信息報告和幾個紅章,于皓南李若希攤開來看。
“孟拾壹,這個就是孟令華的化名?”
“是,他也是聖母瑪利亞醫院的榮譽院長,真正的法人,”方缇道,“我在醫院埋伏很久,從沒見過這個人,但醫院裡有厄斯醫生見過,說就是孟令華本人的化名。”
“可他不長這樣啊,”于皓南看着營業執照上面蒼老的臉,“又是易容?”
“是,我的一名部下,你見過,吳鶴庭,吳醫生,他追蹤這個孟拾壹很久了,從指紋信息到瞳孔驗證以及dna檢測,都能證明孟令華就是孟拾壹。”
“那他現在在哪兒?”
“葉桑宣布投降後不久,他就不見了,與葉桑和封騰沖的政見不同,據說是逃亡了,有不少人追殺他,也不知道死沒死。”
“那醫院沒有亂套嗎?”李若希問道。
“醫院有自己的管理機構,包括各個科目衛生監督管理部門和衛生健康委員會,”方缇道,“這些職能部門各司其職,分别負責監管醫院的醫療質量、醫患糾紛、疾病預防控制還有制定醫護人員福利待遇政策、推進醫藥衛生體制改革、監督管理公共衛生等。就我來看,孟拾壹這個院長在不在,醫院都不會亂套。”
“核心組織你有滲入嗎?”于皓南問道,“這些年瑪利亞醫院沒少救治A軍,我知道這裡面有你阿波羅戰隊的功勞,但有時又覺得這包含醫護人員近三萬人的厄斯醫院,被你全部包圓兒,有些意外。”
“确實,單靠我一人是拿不下來的,但我有吳鶴庭吳醫生的鼎力幫助,他不但醫術高明而且人脈廣闊,我們聯手合作,用了四年時間,現在已經全部掌握了瑪利亞醫院的核心組織架構,可以這麼說,阿波羅部隊已經全面占領了這家首都醫院。”
于皓南點了點頭,面露贊許,A軍是用生化武器降服了厄斯,結束了雙球之戰,占領醫院的重要性比肩占領了核武重地西菻。
李若希不禁心中佩服,這厄斯最大最權威的皇家醫院,竟然已被方缇完全掌握了。
“你既然重用吳鶴庭,升職加薪上一定要多加優待,不要寒了戰士們的心,”于皓南道,“另外,阿波羅部隊人數太少了,你官至上将,在我A軍編制當中,至少領兵十萬人以上,才夠匹配,必須增員。這方面你可以全盤考慮下,全A軍上下,無論番号,任你兼并占有。”
“是。”方缇答道。
所謂“大将出征,軍權在握”,A軍曆來編制淘汰很快,一将成名之後,軍功意味着權力節節高升,目前方缇作為上将,可以随意調配呼喝其他低于他番号的部隊,直接削掉主将,将其部隊全部占為己有,也是常有的事。就算覺得屈辱不甘,但肩章星星沒人家多,官低一階,就得認命,承受大魚吃小魚的安排。
“我想請李總從Air内部為我尋覓精兵強将,為我所用。”
“可以嗎?”李若希面露驚喜,“我們确實有很多醫療兵,但編制冗餘拖沓,人數衆多,久不出兵,隻怕達不到你的要求。”
“兵是要練的,你手下鐘曉初就很不錯,可以保留番号在我身邊曆練一段時間,等成手了再回去帶兵,以一帶十、以十帶百,相信半年之後,你就會收獲一支戰鬥力非常強悍精良的醫療兵。”
“謝謝!”李若希起身抱拳,非常感激。
“……頭一次看到這種兵都被瓜分了的将軍,還這麼高興。”于皓南望着他,幽幽地歎了口氣,可回頭望向方缇時,卻很感激。
對現有所有A軍醫療兵來說,方缇就是“最粗的大腿”、“最有本事的”藥劑生化武器制造師,其殺傷力驚天動地,能讓整個西菻點水成冰。
他要練李若希的兵,無異于在助教扶貧,李若希心裡明白,于皓南自然也明白。
蟹黃焖面來了,李若希和方缇一人一份,四份肘子飯是于皓南的,啤酒是李若希的,葡萄果汁是方缇的。
飯店剛剛恢複營業,并不對外開放,目前屬于國家資産,也是賀明、許禅送給于皓南的首都見面禮之一,看到方缇報上名字,早早地等在裡面最大的包間裡,飯店代理老總心思活泛,見李若希點的菜很少,就單獨又上了四樣招牌菜,同時,給方缇上了一份兒童套餐。
“……也不知道提前來等着的這位少年,是十七還是十八歲,但以前我們這個套餐就非常暢銷,請于總笑納。”
于皓南看着那漢堡上面插着小雨傘,雞翅雞腿邊上還有小豬包的餐點,實在是很好笑,點了點頭,就算笑納了。
“你瞅瞅,這麼單薄矮小,看着還像未成年,”于皓南呼噜了一下方缇的頭,“趕緊增肌,多練一練體能!”
方缇拿着那粉色小豬包,心裡卻難受了起來。
原來王宇行住在他那裡,經常拎回去給他吃的“兒童套餐”,都出自于這家飯店。
蟹黃悶面辛辣刺激,不是自己的口味,而這炸得酥脆噴香的雞翅雞腿與和牛蘑菇漢堡,才是他喜歡的東西。
“方缇,我是來跟你告别的。”
王宇行的話餘音繞耳,方缇倒吸一口涼氣,鼻尖立刻發酸,他低下頭猛吃起來,化悲痛為食欲。
于皓南轉過頭,看着李若希那碗面,吃到現在還剩半碗,方缇那邊早吃幹淨了,不禁蹙眉:“不好吃嗎?要不要點别的,那四樣菜你也沒怎麼吃。”
“吃飽了。”李若希道。
“你是……想吐嗎?”于皓南猶豫了幾秒,低聲問道。
“為什麼想吐,”李若希納悶地看着他,“因為你嗎?”
于皓南彈了下他的腦門,特别疼,他氣得踹了于皓南椅子一腳。
“方缇,要不要給爸爸打個電話,”臨出門時,于皓南問道,“你來這裡幾年了,從不要求給家裡人打電話。”
“下回吧,”方缇道,“等下回立功的。”
“我從來到這裡,也沒給家人打過電話,”李若希道,“我可以打嗎?于總。”
“怎麼哪哪都有你,”于皓南啧了一聲,“大人說話小人妖不能插嘴。”
“……”方缇倏地睜圓了眼睛,立刻眼觀鼻鼻觀心,低着頭,當作沒聽見。
“人妖怎麼了?!”李若希氣得手發顫,從桌子底下慢動作似的緩緩擡起,咬牙切齒,又想扇他。
“看看,看看,”于皓南轉頭對方缇告狀,“這爪子又舉起來了,簡直要翻天了,還能在我弟面前打我啊?”
李若希果然放下了手,他做不到。
“你真是欠啊。”方缇由衷地感歎道。
可是,無論是小時候還是現在,有李若希在身邊,二哥說起話來插科打诨讨人嫌,能感覺他的心情是揚起來的,有種被驕縱、被寵愛的放肆和舒心,倒是二嫂好像被他折磨得不輕,頭發蓬亂、臉色發白,越發的瘦了。
“方缇,我接下來想去你們醫院潛伏……”
“人都說了,孟令華不在那裡,”于皓南道,“别添亂。”
李若希伸手從于皓南胸前穿過去,抓住方缇的胳膊,微微用力掐了掐:“我可以去嗎?可以嗎?可以嗎?”
“你這可不行,毛遂自薦也要有個尺度,”于皓南扒拉他的手,讓他松開,“不能死纏爛打!”
“行,行,”方缇接收到他求救的目光,點頭道,“可以的,我正好要問你分兵的事。”
于皓南有些不爽,但不想駁方缇的面子,隻得說:“後面再說吧。”
他想回西菻了。
方缇拒絕了開車送他回醫院,說要自己走走,分開後,李若希坐在車裡,回頭看,方缇形單影隻,背着書包,戴着黑色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獨自站在公交車站牌下。
他的身材是少年人的那種單薄,肩膀薄薄的,有些形銷骨立,側臉卻那麼幹淨秀氣,看起來既倔強,又漂亮,小葡萄作為王宇行的鄰居,真是鄰家少年初長成。
“方缇真不是個東西,他可把王宇行害慘了……!”
他不停回想着梁詠雲說的話。
從前,世界對他這種簡單的人來說,是非黑即白的,但近一年來,他突逢大變,經曆了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已經看不清别人,甚至是身邊人。
是真是假,對于李若希來說,很難辨别。
就像杜茜茜告訴他的話:“人們愛撒謊,是因為人們各個都為了自己。”
于皓南瞥了一眼,李若希還轉着頭向後,眼巴巴地看着方缇離去的方向。
“他救不了你,”于皓南忍不住好笑,“别天天一門心思想着怎麼跑。”
說完,還敲了一下李若希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