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舜香心想父親這種最愛幹實事的人怎麼還寫起家書了,他知不知道丁一翼要把厄斯全炸了?!
所以非常不耐煩地撕開這保密信件時,裡面掉出了一張照片。
孫舜香翻過,隻看了一眼,便感到震驚不已,随之而來的心痛,湧上心頭。
“我的長公主啊……!”
一月之後,雇傭軍包圍寬迎,整個厄斯首都陷入一片火海,葉桑宣布遷都,移居西菻,正式和他的核武們抱做一團,遠離了破碎的王宮,以及無法踏足的千年古都。
丁一翼得到了與方盼盼視頻對話的機會,是于浩海親自給的,在他拒不承認“轟炸首都”是他所為,而堅持稱封騰沖掀翻寬迎的時候。
“你老婆想跟你見面。”于浩海寒着臉道。
“是嗎?是……教訓我嗎?”丁一翼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顫動,“嶽父,我覺得咱們倆家早有共識,那就是互不牽扯對方家人,畢竟我哥在于皓南那裡,過得也不甚如意。”
“你想多了,”于浩海道,“他要見你,是單純因為想你,并不是有說教的任務在身。你要不想,我就告訴他,以後他也不用想你了。”
“我要見,”丁一翼道,“我當然也想他。”
半個小時的調整後,丁一翼坐在了寬迎首都的國會大廳裡,原葉桑大王的寶座上,隻是如今,除視頻畫面中之外,到處是斷壁殘垣,戰火焚燒後的戰場。
“能看到嗎?就在這?”
方盼盼的聲音傳來,在雪花點之後,還看不清晰。
“聽到了我現在能聽到,”丁一翼喉結上下滾動,雙手握着筆記本電腦兩端,像是以前抱着方盼盼的肩膀一樣,“盼盼,盼盼,你再等會兒,馬上能出來。”
“啊,有了。”
方盼盼坐在對面的視頻對話框裡,穿着柔軟的粉色家居睡衣,終于,看到了他的丈夫。
隻這一瞬間的對視,丁一翼便感到眼眶發熱。
“盼盼,”他朝他晃晃手,話還未出口,心裡卻陡然一酸,“你好嗎?”
他一年多沒看到夫人了,感覺盼盼越發清瘦,坐在那裡,小小一團,有種可憐又無助的凄惶。
“我很好,”方盼盼看到他坐在一個燒糊了的紅色寬大椅子上,“你在哪兒呢?”
“我在……在王座上,”丁一翼挺胸擡頭,努力調整情緒,沒讓自己哭出來,“盼盼,我在厄斯,成王成霸了。”
“啊,”方盼盼有些震驚,恍惚道,“我聽說對方統帥向你投降了,那以後,你是……厄斯的王?”
“差不多吧,”丁一翼摸了一把自己的寸頭,有些自嘲,“雖然勝者為王,但總司令和于上将,可能還有别的說法,目前首都淪陷,葉桑逃亡,談判也不得不中止,未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方盼盼問道,“做了厄斯王,你還想回來嗎?”
“當然,我家裡有你,有我父母家人,我沒有一天不想回去。”丁一翼道,“但是,我走到今天,很多事……不論我本意想還是不想,願不願意,我都已經走到這裡了,開弓,沒有回頭箭。”
方盼盼有些聽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丁一翼是重情義的人,帶出去的那兩萬Also原始将領,都陣亡了,從那以後,丁一翼變得特别偏激,做事也很頑固與狠毒,他對厄斯的仇恨,已經無法比喻。
“那我去找你好不好?”方盼盼問道。
“不好,”丁一翼眸光眯起,有些痛楚地看着他,“這裡哪裡都不好,就連空氣都是髒污的,你來了隻會污染你,而且……”
也影響了我前進的腳步。
“你也不會喜歡這裡,”丁一翼道,“盼盼,再給我兩年時間,水星的兩年,我需要鎖定勝局。”
“現在不是已經快塵埃落定了嗎?”方盼盼望着他似乎染了風霜一樣的臉,明明還不到三十歲,可現在的丁一翼,語氣深沉,面容剛毅,狹長的眼眸裡,往往閃爍着充滿戾氣的寒光。
他不再是讓方盼盼這個冰箱貼天天黏着的雙開門冰箱了,曾經溫暖樂觀喜歡逗夫人笑的翼崽,不見了,現在的他,整個人散發着銀色冰櫃似的刺骨寒氣。
“翅膀,我希望你不要被戰争改變本性,逃離那些刀山火海,你原本是個很樂觀向上、心胸開闊的人,我希望你快樂一些。”
丁一翼望着他的溫柔眸光,逐漸變得冷了。
“這是你的政治任務嗎?”
“什麼?”方盼盼沒聽懂。
“你總統父親,總司令的爹,還是你的爺爺們,讓你告訴我的話嗎?”
方盼盼愣住了:“沒有啊,他們什麼都沒說。”
“那你為什麼住在總統家裡。”丁一翼一打視頻照面,就看到方盼盼所處的地方,是總統府邸,他未出閣時的卧房。
“這是……我的房間啊。”方盼盼往周圍看了一眼,此時夜深人靜,方傾和于浩海都去睡了,他跟丈夫的遠程視頻,沒有任何家人幹預。
“你的房間在茉莉社區第18号院别墅裡,在我的家裡,”丁一翼微微皺眉,“你嫁給我多久了,為什麼不記得你的房間在哪兒?”
方盼盼低下了頭,咬了咬唇,有些不高興了。
往常他隻要這樣,丁一翼馬上俯身去哄。
“盼盼,我兄弟二人都在厄斯為A軍賣命,而我父母都比你父母年齡要大,我希望我在外面的時候,你多陪我的家人,你明白嗎?總統,總司令,那都不是一般人,心裡強大得很,不需要你的照顧。”
“……可我也是昨天才回來的啊,”方盼盼有些委屈,“我想跟你說話,是爸爸才能用水星鸢聯系上你啊。”
“就這麼巧,這幾天?在我掀翻首都的時候,你爸就同意你見我了?”丁一翼不相信,“以前我幾次提出要和你視頻,于皓南都說你不願意,那到底是他不願意還是你不願意?!我有時候都覺得,他,他簡直護你護的不像你親弟弟,倒像是我的情敵!”
“是我,是我不想見你,”方盼盼眼睛紅了,止不住低着頭,咬着嘴唇,“我還沒調整好,不想見你……”
“你有什麼可調整的,你是什麼樣子,難道我不知道?我不是你丈夫嗎?你見我需要調整什麼?!還是你配合你爸和你弟,用‘不見我’來‘制裁’我!”
丁一翼的聲音越來越大,幾乎是吼了出來,方盼盼當即捂着嘴,低聲哭了起來。
“……”
丁一翼的頭像是挨了重拳一樣,暴怒讓他渾身顫抖,可目光卻仍舊執着而痛苦地望着方盼盼,幾乎不舍得錯過一眼。
“别哭了,看着我,我都有多久沒看到你了,現在還不讓看嗎?”
方盼盼緩緩擡頭,眼裡飽含着淚水,凄然地凝望着他。
“盼盼……”丁一翼一見他這樣就先心軟了,隻得懇求道,“我希望你不要總住你的家裡,因為我怕,怕……他們在你面前,說我不好,怕動搖了你對我的感情,畢竟咱們分隔異地,連見一面都得隔一年。”
“……我父母家人,從沒說你一句不好,我爸還總是對我報喜不報憂,告訴我你升将的事,也告訴我葉桑向你投降。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發脾氣……”
他哭得說不下去了。
丁一翼緩緩閉了閉眼睛,努力鎮定下來,他不想難得跟夫人見一面,還要把他惹哭。
“盼盼,你看看我爸,李上将,自從我和我哥長大成人,很多事,你沒發現嗎,我爸不再站到丁大帥的對立面了,因為他懂了,方于不過是他的上級,而我爸,我和我哥,才是他的家人。将來,我們有孩子了,你看着孩子,看着我,也應該明白,總統和總司令的家,不是你的家,孩子和我的家,才是你的家。”
“我無法理解,”方盼盼道,“我為什麼要從一個家,完全脫離,去到了别的家裡。”
“因為……Omega就是這樣。盼盼,你為什麼每次家書,都讓我聽你弟的話。”
“……因為我猜到你肯定不聽話了,”方盼盼道,“黑崽提都不願提起你,不像我爸,會說你好話。”
“你弟……”
丁一翼起了個開頭。
真不是個東西!
隻是,他已經不想再惹盼盼了。
“你弟他比我小,憑什麼我聽他的。”
“可是,黑崽為人剛正不阿,他很正直……”
“正直,正直到讓我哥嫁給别人,當他的誘餌?”丁一翼不屑道,“還是讓我鑽進套裡,替他找出核彈發射位置?還是不分我武器戰備,讓我在厄斯隻能等死?”
他望着方盼盼,嚴肅得簡直像是在交代他的後事。
“盼盼,你記住我一句話,如果有一天,我在厄斯死了,殺我的人不是厄軍,不是葉桑,甚至不是封騰沖……而是你弟。你要為我報仇,你就找他!”
“……你怎麼能,這麼說?”方盼盼急了,鼻尖上面皮膚打褶,委屈地将手臂橫放在桌上,臉叩在上面,嗚嗚地哭了起來。
“盼盼,盼盼你别哭了!”
“我很想你……”
“我很愛你!”
他越來越急躁,開始抱着筆記本電腦心慌又心痛地安慰。
“我聽我爸說你接手了我們家的集團實業,做得很好,大家都叫你方總,哈哈,我不在家,我老婆變總裁了!”
“盼盼,盼盼你擡頭,我看看你有沒有個總裁樣兒。”
“哎呦,還哭呢,都三十歲的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說錯了,不是三十,是三歲,三歲好不好,哎呦我們盼盼返老還童了!”
“呸呸呸!打嘴打嘴!”丁一翼看到方盼盼擡頭瞪了他一眼,意識到說錯話,開始瘋狂打嘴,“不老不老,我們盼盼正是青春年華最美的時候,看你一眼我渾身發軟,不是,該硬的地方那是非常硬,不信你看……”
“别關别關!你可千萬别挂斷,盼盼,我真的好想你啊……!”
“那你回來。”
“……那不行。”
方盼盼慨然歎道:“你真的長大了,以前大學都不想上,也要黏着我。”
“盼盼,我有我的事業,再給我兩年,”丁一翼道,“我不願仰人鼻息,也不願再被壓制。盼盼,你覺得我比于皓南差嗎?”
方盼盼想了想,搖了搖頭。
丁一翼放下心來,松了口氣,執着地望着他。
“等我。”
方盼盼點了點頭。
挂斷視頻,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
方盼盼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對面畫面一黑,他就趴在桌上,一直不動。
“盼盼,小少爺醒了。”
“這麼早?”方盼盼看了看時間,才早上五點。
“昨晚就睡得不踏實,可能發現你不在身邊,翻來覆去的,睡不安穩。”
保姆推開了門,一個胖娃娃穿着褲衩背心,發出孩童的呓語,咿呀一聲,從門縫裡擠了進來,雙手握着小拳頭,爬到方盼盼腿上,一直往上用力,要坐到他身上去。
“添寶好重啊。”方盼盼雙臂用力,才把孩子從地上勒起來,放到自己的腿上坐好。
孩子胖得像個小肉佛,又力氣很大,一碰到桌子,就開始去推電腦屏幕。
“咿呀,爸爸。”
“嗯呐,添寶餓了嗎?”方盼盼和孩子貼了貼臉。
“爸爸!”孩子卻小手指着電腦屏幕,那銀發黑衣、肩膀寬闊又強壯逼人的男人。
方盼盼愣了,回頭跟保姆對視一眼。
“添寶,你知道……這是爸爸?”
方盼盼電腦上是他跟丁一翼視頻時忍不住滑動鼠标的瘋狂截屏,現在整個桌面,都是孩子他爹在那放狠話、道歉、打嘴、哄人等一些列看着有些瘋瘋癫癫的照片。
“添寶……的毛,”孩子擡起蓮藕似的胖胖手臂,抓了抓自己的銀色頭發,又伸出小手指,指着電腦上的丁一翼,“他的毛,添寶,爸爸!”
方盼盼這時了然了,跟保姆一起笑了起來。
“是了,我們添寶是銀色的頭發,你爸爸也是。”
丁添翼,方盼盼丁一翼之子,一歲零三個月大。
能吃能拉,力氣賊大,長得賊醜,又一頭銀灰色的頭發,家裡人都喚他添寶,青羚卻叫他“灰耗子”。
丁一劭一聽就不樂意了,抱着大孫子走了。
也是因為在聽到李若希受傷時跟于浩海要決一死戰時,方盼盼兩邊拉架,被丁一劭差點兒撞倒,他才撫着肚子,告訴了家人。
“我懷孕了。”
就在丁一翼被于皓南叫走的當天,他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盼盼,一個男人,特别是一個軍人,真正闖事業的年齡,就那麼幾年,22歲,到30歲,過去很快的,”丁一劭道,“我希望丁一翼像我這麼大的時候,不留遺憾,對事業全力以赴,對自己的一生有個交代。”
“父親,我明白。”
這個消息就被丁家牽頭隐瞞,而方于兩家因為李若希受傷一事對丁李夫夫充滿了歉意。
這個孩子的到來,彌散了倆家的嫌隙。
“不是說老大姓方嗎?”青羚對添寶姓丁,有些微詞。
“老大還是姓丁吧,于浩海不是老大嗎?”丁一劭回敬道。
“可李若希不也是老大嗎?”青羚非要跟他争。
“若希是Omega,嫁人以後什麼事還由得他嗎?”丁一劭道,“還是說,于皓南的長子以後姓李,随着若希?”
青羚不說話了,長子,當然要姓于。
“于”在水星意味着什麼,那是接受權柄的繼承人,青羚的思想還很老派,他不願于皓南後繼無人,同時,長子也必須姓于,才能順利交接一切。
添寶來得及時,又是這輩人第一個孩子,萬千寵愛于一身。
“我要看看灰耗子。”青羚看盼盼長時間不回家,忍不住直接跟丁一劭要人。
“不知道什麼是灰耗子。”丁一劭很生氣。
“你要看孩子,就要好好說,”方勻對青羚道,“别起難聽的外号,人家叫你孩子耗子你高興啊。”
“我要看看錦毛鼠。”青羚委婉地提出要求。
丁一劭擡腳就走。
這大孫子他抱着玩的時間最長,李茉莉都抱得少,因為太胖,太重。
“是不是超重了?”方傾關心道,“比葡萄當年都要胖。”
“是Alpha小孩,”聞夕言看着被推倒在地的搖籃車,“哎,還是個小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