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站在他的前面向他彙報一樣,說了他是如何登上王座,如何“撿”到了榮毅親王的核導彈,如何能跟封騰沖勉力一戰,得到現在擁有的安甯。
回到軍中,李若希将這些前後始末,都原原本本跟允中祥複述了一遍。
“原來他一直說要見你,是因為這個原因,”允中祥道,“可他的話,不能相信。這都督國王素來花名在外,上來跟我們要的就是一萬個年輕美貌的Omega,難保不是故意在你面前做戲,對你本人意圖不軌。”
他不相信會有男人看到李若希不心動,他們在那聊了整整一個下午,從他神态倨傲地坐在王座上,到把王座讓給李若希,很是謙卑地站在他的對面,低着頭叙述,不遠處的允中祥越來越覺得不對,他幾次跟都督打交道,都督都沒有這麼認真過。
“我覺得可以信,至少,信一部分,”李若希道,“他在跟我講的時候都哭了。”
允中祥更是笑了:“若希,這世上男人的眼淚比鳄魚還虛假,你可能是太年輕了,或者說,太善良。”
姚易琛在一旁聽着,拽着在桌上到處爬的剛子,擡頭看了一眼對話的二人。
“我先暫且信着,咱們不還有人質密立根在手嗎?何況我說我答應參加晚宴,他就把阿佘放回來。”
“還是再考慮一下,如果你參加那種晚宴,必然會招來封騰沖,”允中祥顧慮重重,“這兩年于皓南為了隐藏你的行蹤,付出了不少努力。”
“别提他了,”李若希一擺手,“我不信離了他,我還就活不成了。”
三天後,一個萬萬沒想到、最強大的外援來了,梁孝铮!
“你怎麼來了?!”李若希大喜過望,跑過去和他擊掌,“接到你的電話我都驚呆了,你知道我在這裡?!”
“于皓南把我發送過來的,說讓我抓你,”梁孝铮道,“還有我弟。”
李若希臉色冷了下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若希将前後緣由如實告訴了梁孝铮。
“這肯定……有誤會啊。”梁孝铮刑警出身,對很多事情都保持懷疑的态度,比如,他的目光直接落在邊上沉默地抱着剛子的姚易琛身上。
“這位……姚少将,”梁孝铮看着他,“敢駕駛于上将的水星鸢偷跑,你膽子挺大啊。”
姚易琛笑了笑:“為了伯樂敢效犬馬之勞。”
梁孝铮看着李若希:“你是伯樂啊?”
“是啊,”李若希點頭,“小姚人特好,跟我志趣相投!”
“投到願意為你上了A軍通緝令的地步?”
“通緝令?”
姚易琛連忙搖頭,似乎想制止梁孝铮:“算了,梁隊長,我不在意的。”
“你從軍也有小十年了吧,還是航空兵出身,不在意?”
“什麼通緝令?!”李若希生氣了,“小姚,怎麼回事?!”
姚易琛隻好把手機打開飛行模式,調出來A軍内部不斷在厄斯發布的軍内通緝令,他的照片躍然而上,而往後翻,梁詠雲和騰達飛都分别在列。
李若希越看越沉默,翻動手機的指節逐漸發白,他沒想到于皓南能如此冷酷無情,這麼不講一絲情面,姚易琛說白了是因他請求才駕駛水星鸢帶他偷跑的,被他拉下水,一切罪責應該由他承擔,而梁詠雲上了通緝令更是無稽之談。
“小姚,是我拖累你了。”
“若希,别生氣,”姚易琛道,“我決定跟你走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放棄一切的準備。”
梁孝铮在一邊左右看,隻覺得氣氛不對,而于皓南特意指出了這個姚易琛,也是他識人清晰的緣故。
太過界了。
“這個……姚少将,我看你資料,你比我們都大,為什麼他叫你小姚。”
姚易琛咬了咬牙,他對李若希虛報了年齡。
因為他感覺每次李若希提到小他兩歲的于皓南時,都當他是弟弟,很寵他的感覺。
所以他也要當弟弟。
看到李若希疑惑地望過來時,他隻好硬着頭皮說:“想年輕幾歲。”
梁孝铮嘴裡叼着一根煙,更疑惑地望着他:“……”
“行了,人家想幾歲就幾歲,”李若希踢了他一腳,“正好有個事要麻煩你,你剛巧就來了。”
他打開一張竊取的王宮地圖,遞給了梁孝铮:“阿佘被抓起來了,幫我看看,他可能被困在哪裡,我去救他。”
“是賴皮蛇的那個賴阿佘嗎?”
“什麼賴皮蛇,是賴少将。”
“行吧。”
梁孝铮翻開了幾次“人質見面”時,允中祥錄下來的賴阿佘“實況”。
鏡頭裡他雙手雙腳戴着鐵鍊,有時吃飯,有時在牢裡散步,對着鏡頭比比劃劃。
“他住在興隆宮地下二層B11-7座牢房内,”梁孝铮道,“有吃有喝,過得不錯,但希望别去救他,拿着那……小王子,逼都铎狗賊出兵,征伐厄斯。”
“他說話了嗎?還是暗号?”允中祥和李若希都看不懂,賴阿佘的動作。
“這是苗族遺傳下來的藍山甲骨文字,”梁孝铮道,“他表達得很清晰。”
他看了幾天幾夜賴阿佘的“囚徒生活”,破解了他的暗号。
同時也看到了他的樂觀無畏,還有慷慨赴死的豪邁。
這也是第一次,他對這個野人一樣的排頭兵賴少将,有了刮目相看的感覺。
都铎對外公開的國慶盛大晚宴,還有幾個小時後就要召開。
李若希按照當地風俗,頭上簪花,身着古典服裝,腳踩竹麻繡鞋,以高貴的都铎“客賓”身份,參加都铎國王的“封疆大賞”。
坐在古都巴比倫高大的土黃色城牆外面,街角涼傘下面,他悠閑地喝着下午茶,和姚易琛、梁孝铮一起,等待入場。
就在這時候,他接到了方缇的電話。
“喂,小葡萄啊。”
方缇很快把手機給了那個人,時隔一個半月,他跟于皓南又見面了。
“你胖了嗎?”
于皓南盯了他一會兒,問出這麼個問題。
而李若希竟然都不感到奇怪,哼了一聲。
“沒量過,但肯定胖了不少,離開你之後,吃得香,睡得好。”
“那站起來,”于皓南像要鑽進手機裡,“給我看看。”
李若希一愣,愣過後,索性把手機遞給姚易琛:“幫我拿一下。”
他起身退後,整個人進到視頻窗口裡,還原地轉了幾圈,怒聲道:“怎麼樣?!胖沒胖,檢查完了嗎?!”
于皓南看到他紮得緊緊的束腰帶,以及黑色緞面金絲花紋的馬面裙,以及,渾身上下,奇裝異服。
看來過得不錯,也确實豐腴了一些。
這本來是好事,但讓他心裡有氣。
“把水星鸢還我。”
“……不可能!你都把小姚放通緝令裡了,還要我還你?!”
“那我把他放出來,”于皓南像是在逗他,“你給我回來。”
“……不可能,”李若希看着他,“于皓南,你不說我出去隻會證明我的愚蠢嗎?那我就試試看。”
“這種鬥氣或是自證,都非常沒有意義。”
于皓南仍舊是穩若泰山地給他這種評價,數年如一日,都是這樣的評價,就像當年,李若希詢問他能考什麼大學時,于皓南給他的回答:“複讀吧。”
“我做什麼事,在你看來都是沒意義、沒價值的,”李若希咬了咬唇,忽然像是釋懷一般,仰頭看了看天,歎了口氣,“那就算了吧,咱們彼此放過,誰也别管誰。”
“我知道,你弟、你兩個糟心的副将,我對他們的一些做法,或者是制裁,你覺得無情無意,”于皓南道,“但我沒做錯。這些事重來一遍,我還是會這麼做,唯一感到遺憾的,就是我做晚了,做得還不夠絕,你明白?”
他微微皺眉,眼角眉梢的微微不耐煩,李若希很熟悉。
每次他說“你明白”時,李若希都得被迫“明白”。
“我明白,”李若希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你的正确遠遠比我的感受更重要。”
“感受,”于皓南似乎很無語,“在大事面前,任何個人感受,都是微不足道的,如果我隻在乎我的個人感受,那我應該立刻……”
立刻飛奔到都铎,把你抓回來,放到我的身邊。
“打斷我的腿,是嗎?”李若希瞪着他。
“是,”于皓南點頭,“我的感受就是我想揍你,你給我等着。還有現在給你殷勤當手機支架的人,你給我聽着,我不但要把你開除軍籍,我還要宰了你。”
姚易琛的手忍不住晃動,卻仍舊拿着手機,舉在李若希面前。
“還在那幹嘛啊?!”梁孝铮早已跑出很遠,對姚易琛喊道,“人夫妻說話,你在那聽着?!”
李若希接過了姚易琛的手機,姚易琛不得不一步三回頭,離開了那張桌子。
“于皓南,我不會再跟你分辨什麼,我也沒有你權大勢大,你可以随便抓我的人,把他們都列到你的通緝令裡……”李若希不禁嘴唇哆嗦,他知道,于皓南幹得出來。
他十八歲時第一次見到于皓南,就被他淩厲的一把飛刀随意投擲出去,打斷了求愛者手持的尖刀,而感到心神俱顫。
于皓南的目中無人和目空一切,是他從沒見過的“拽”。
而這種“拽”,不但來自于皓南的家世,更來自于他的才能。
他被于皓南這種氣勢所震撼,也為他着迷了很多年,直到現在。
可沒想到,這種“目中無人”裡,有一天也包含了他自己。
“于皓南……我不想再跟你說話了。”李若希強忍着淚意,努力鎮定心神,那種信心受挫和卑微失意的情緒,每當跟于皓南對上,就瞬間泛濫成災。
他本不是一個卑微的人啊。
“就當我求你了,以後,你走你的陽光大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李若希隻想離他遠遠的。
“你的獨木橋看來挺有趣的,”于皓南揶揄道,“是滿頭插花,穿着小裙子才能走嗎?”
“你懂什麼,這叫‘今生簪花,來生漂亮’!”
“今生都已經漂亮得到處惹是生非了,來生你還沒夠?”于皓南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就是貪心。”
李若希瞬間挂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