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希到達都铎時,離開于皓南已經一周有餘。
從降落卡紮菲地盤,到交接兵權臨出發前,他聽到了丁一翼和于皓南在A軍内部視頻會議上,跟于總司令當庭對簿公堂。于皓南那邊的參謀長孫舜香,言辭鑿鑿,舉證說明,丁一翼派了雇傭軍,搶奪方缇制作并囤積的新式武器。
丁一翼當時一頭霧水,堅決否認,簡直氣得臉紅脖子粗,大聲抗辯喊冤,還說于皓南夥同參謀長一起誣陷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方缇做了什麼武器,更不知道藏在哪裡,至于派遣雇傭軍前去搶奪,更是莫名其妙。
而問到“是誰給他走漏了風聲”時,孫舜香說整個阿波羅軍隊的人,都是方缇取材于阿蘭德劃分的軍醫,全部可以信任,唯一不可信任的人,就是在醫研所養病半月有餘的梁詠雲。
李若希在外面聽到孫舜香這麼說而于皓南一句都沒有否認時,臉色煞白。
這部分内容,在李若希沒接到梁詠雲時,梁詠雲就通過電話告訴了他。
“若希,我确實查出了方缇新式武器的具體地址,但我一沒有告訴丁一翼,二沒有告訴任何一個雇傭軍,我隻告訴了你……”
“我當然信你,不用跟我說這個,”李若希急切問道,“你現在在哪兒?阿蘭德的人在查你,我去找你!”
“别來找我,若希,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我就是下一個被關起來的騰達飛,”梁詠雲道,“放心,阿蘭德的人抓不到我,我會為我自己洗脫冤屈。”
說完,這人就失蹤了。
丁一翼在會議上提議跟梁詠雲對峙,孫舜香說梁詠雲拒捕逃逸了,無法對峙。
于浩海總司令皺着眉問“現在武器在哪裡”,于皓南說方缇另外安置在一隐秘地點,暫時安全。
聽到這裡,丁一翼簡直炸鍋了,審了半天他這個“賊”,結果“贓物”其實并未丢失,簡直是于皓南孫舜香故意給他找不痛快,他立即火冒三丈,于皓南卻說是方缇轉運有功,并勒令丁一翼,立刻把他哥“原路送回”,丁一翼回複:你想得美!
跟總司令“申辯”後,走出會議室,丁一翼已經氣得臉色煞白,看到李若希等在外面,笑着強裝“沒事”,說和于皓南平日裡吵架和磨擦都是正常的,勸他别往心裡去。
可他怎麼能不往心裡去。
為了不給弟弟招緻更多麻煩,當晚李若希便帶着剛子、坐着姚易琛的水星鸢,前往都铎。
可到了都铎,跟允中祥會合後,得到的卻是另一當頭暴擊。
“阿佘被抓起來了?!”
“是啊,你不知道嗎?”允中祥驚愣道,“我就此事跟于皓南打過三次報告了,回回請示讓你來一趟,他都沒有回複。”
李若希簡直眼前發黑,閉了一會兒眼睛,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知道了允中祥從來到都铎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
談判從一開始就不順利,因為都铎王國經濟發達,政通人和,跟厄斯也都十年以上時間井水不犯河水,兩邊各自安好。
那是除了國力可堪一戰外,都铎國王都督另有強大軍備武器傍身,在他不去主動招惹厄斯宗主國時,厄斯内憂外患的情況下,對他也有些忌憚,雙方各有威懾,彼此相安無事。
隻是允中祥請求合盟的期望非常迫切,都督國王提出了他的條件:一萬Omega戰士和親通婚,便派兵相助,攻打厄斯。
“通婚?!”賴阿佘作為Omega戰士代表出席雙邊會議,聽到這裡不禁豎起眉毛,“我A軍Omega戰士能夠來到這裡,是經過抽筋剝骨的十數年努力,進到新兵營,又通過層層選拔,才落地你們星球,難道來了就為了跟你們通婚嗎?!”
“那我也沒有什麼需要你們A軍的,除了生育能力,”都督冷笑道,“不然我就安守一方,坐山觀虎鬥,不行嗎?”
這是A軍最怕的事。
本來作為“外來物種”占據冥王星球,A軍最怕腹背受敵,而都铎所在地理位置,就是A軍的背後,北半球。一旦A軍勉力一戰,拿下厄斯,都铎又從後方起事,那A軍隻怕成就了他人嫁衣,仍舊不能掌握厄斯主權。
所以允中祥來到厄斯最大的任務就是拿下都铎,不管用多少人,多少時間,都铎都必須跟自己人同出一氣。
賴阿佘見允中祥沉默不語,擔心是否真動了和親的心思,當即否決道:“不行!你們和我們性别不同,愛好……也不同,難道你們的男人都能接受同性?!”
“這個你不用擔心,”都督笑道,“前幾年,厄斯宗主國得來一批珍寶,作為一方大國,也都慷慨地給了我們這些小國一些‘水星特産’,經過使用後,發現Omega雖是男人,但也别有一番滋味甜頭,而生來的子嗣,雖然個别帶有奇怪的所謂信息素,但也都健康活潑……”
“你個臭流氓!”賴阿佘當即從座位上跳起,允中祥伸手攔住了他,望向都督時,表情越發冷峻。
“大王切莫得意忘形,如今也是地緣優勢,我們采取主攻厄斯,聯合周邊附屬國,一同掀翻厄斯王朝。可如果你們欺人太甚,不識擡舉,我們主将也不是好相與的,調頭派兵過來先與你方較量,恐怕此刻你說起話來,也就不敢這麼随意了。”
“威脅我?”都督向後倚靠,瘦小的身子攤開于寶座之上,“讓于皓南盡管放馬過來,他不是輾轉三地都沒被核武炸到嗎?來我這裡,我一定讓他嘗個鮮兒。”
談判到這裡,不歡而散。
允中祥帶着一衆部下臨走出都铎王宮時,都督問道:“我聽說那南安國王,看到李若希,不戰而降。李若希到底何等美貌,難道我都不配見一面?允将軍,你來談合作,實在沒有誠意。”
“你還真不配見他,”賴阿佘上下打量都督本人,“他應該從沒見過你這麼醜陋的男人。”
說完大笑而出,都督臉色發青。
允中祥歎道,不該如此激怒這一小人,後面更沒法收場,可他的副将徐立申卻說道:“這個臭流氓侮辱我軍戰士在先,就該被貶損一番才是。”
賴阿佘也覺得允中祥做事太古闆,都督一提到核武立刻歇菜,氣勢降下來,就讓人看出軟肋來,如今困在都铎,左右為難,他更怕的是允中祥會動了和親的念頭,那一萬Omega戰士,如此“為國捐軀”,實在憋屈。
他本來就是個技高人膽大的Omega,想來想去,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于是,他跟自己的部下一合謀,找到了都督的獨子密立根的住處,直接跳下去,抓住了人家才剛剛年滿四歲的兒子。
這孤身一人跳進東宮,對他這武力高強的排頭兵來說,還是易如反掌,可背了個孩子往外逃竄,難度系數就比較大了。
那一夜賴阿佘獨闖宮闱,打翻一衆看家護院的都铎武士,背着孩子往外狂奔,孩子是活的,一路非常驚恐,大聲哭喊,惹來越來越多的護衛追趕,賴阿佘反手一掌,把孩子劈昏,原想爬上那高高的柏楊樹往外逃時,卻被一根根飛擲而來的鐵鍊鎖抓住腳踝和腰部。
“再敢上前一步!”賴阿佘轉頭掐住孩子脖頸,“我就讓他立刻見他太姥爺!”
都督國王立刻趕到,連忙伸手勸道:“不要殺他!咱們另外講條件!”
賴阿佘見他嘴唇哆嗦,吓得夠嗆,更覺得這小兒十分有用,轉頭繼續往樹上攀爬,而又一條百鍊鎖從下面飛了上前,爪子帶鈎,鈎得他小腿鮮血直流。
“你爸爸的!”賴阿佘登時火了,“誰還沒有百鍊鎖了?!”
他轉頭一甩腰上系帶,另一頭是腰帶中間鐵質鎖扣,直接向下砸了過去,砸得那都督左邊臉上、眼皮以下,鮮血直流!
“不能讓他跑了!”都督氣急喊道,更有無數護衛兵在下面不停飛射鐵鍊爪,抓住賴阿佘身上、腿上。
眼見人跑不出去了,賴阿佘使勁将胸前抱着的孩子往牆外一扔!
緊接着就地投降。
“這就是都督的獨子,密立根殿下。”允中祥領出來一個小男孩,膽怯地站在他的身後,警惕地看着李若希。
“得嘞,你能跟剛子玩兒了。”李若希上前一步,摸了摸孩子的頭。
徐立申看到李若希的部下抱着的一個嬰兒,禁不住内心歎道,這賴阿佘和李若希真不愧是同一軍隊的,反正看到小孩就搶,就養,真是服了。
“既然他想見我,那我就會會他。”李若希道。
“原來我想着雙方既然要‘友好洽談’,那讓你過來談,再好不過,他也一再說想跟你談,”允中祥道,“可現在我們各有人質在對方手裡,無法友好,再讓你出面,隻怕他會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
“我都見怪不怪了,允中将,讓我來吧,”李若希道,“這不有他一個獨生子嗎?總不至于為了我和阿佘,把他這麼一個兒子搭上。而且這孩子叫密立根,你知道什麼含義嗎?”
允中将:“願聞其詳。”
“最看重的那個兒子,一般名字會有‘根’來結尾,就好像一個弗洛根出動,我弟和于皓南都聞風而動,”李若希道,“無論是厄斯人還是都铎人,都寄希望于‘把根留住’,所以,這個兒子,對都督很重要。”
允中祥道:“多謝李少将答疑解惑,想來這幾個月,每次我們要求聽一聽或是見一見被他關押的賴少将時,他都要同時看到他的兒子安好。”
李若希看到密立根這小孩雖然站在允中祥腿邊兒,聽不懂他們的水星話,但走哪都跟着允中祥,也是非常信任。
想到允中祥被迫帶娃這幾個月,感到很好笑。
跟都铎國王的會面,如約而至,雙方既然都已有了人質,那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原本都督非常恐懼A軍會棄賴阿佘于不顧,殘害他的幼子。
可幾次互相要求看人質的時候,允中祥都要求看到賴阿佘本人,都督覺出這個少将,A軍也很重視,因此即使太子被擒,表面也很鎮定。
雙方約定的地方,是回靈寶塔下面的噴泉公園,這裡屬于場外地點,雙方都有強大的後備軍等在身後,誰也不吃虧。
十二點整,都督國王坐在犀犁雕像下方,主位之上,等來了他想見到的人。
李若希一身Air戎裝出場,身後一個護衛都沒有,剛剛從對面閃身出來,都督便眼前一亮。
他立刻揮手,讓自己身後随從也都離開百米之外,隻留他一人在場。
“大王!A軍陰險狡詐,防不勝防!”
“快撤!他一個Omega都不怕,我怕什麼!”
等到李若希站到他的眼前時,都督不禁從座位上坐正了,擡眸就着烈日當午,最炙熱的陽光,看向這閃閃發亮的人。
“就你,是那個國王都铎?”李若希抱着手臂,居高臨下地打量着他。
“……都铎,是我的國名,我叫都督。”
都督不容王者至尊被如此俯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可他一身绛紅色披風白色戎裝,坐在那裡還頗有氣勢,像個國王,這一站起來,不到一米八的身高又天生瘦削,被對面身高一米八七身材幹練的李若希一比較,更是相形見绌。
“嘟嘟,”李若希嗤了一聲,“還叭叭呢!”
長得像個小吉他似的,竟然能讓允中将困在這裡數月有餘,真是不能理解。
這随意的輕蔑和疑惑,都被都督看在眼裡,他冷哼一聲,又坐在了椅子上。
“你是Omega嗎?Omega不都是像女人一樣的男人嗎?”
“你是國王嗎?國王不都像參天大樹一樣魁梧彪悍嗎?”
李若希同樣句型為了回去,讓都督怒氣蓬勃,忍了半天。
“到底是談還是不談?”
“可談,可不談,”李若希道,“我們既然已經得了你的兒子,那不如索性就抛棄你,扶持他,等你挂了,也就不怕都铎落在厄斯人手裡。”
“等我挂了,你等百年以後,”都督冷聲道,“你們等得起嗎?”
“我未必等不起,反正有你兒子在我們手上,你隻要敢相幫厄斯,我就保證留不住你的根了。”
“笑話,”都督伸腿踩在一側椅子上,“我春秋正盛,難道就隻有密立根一個兒子了?大不了,棄了他。”
“你接着再生呗,”李若希笑道,“生完我們再搶。”
“……你們A軍戰士,就做這麼下作的事嗎?!”
“我們誠心來與你們合盟,共創厄斯大業,你一開口要我們給你做生育機器,你就不下作了?!”
都督的目光在他的臉上停留着,逡巡着,半響,說道:“别的也不是不能談,要看我覺得值不值。一萬個Omega,你不給,也可以,那就換一個……”
李若希哼了一聲,抱起手臂,就着正午的陽光,鄙夷地瞅着都督。
“一萬個Omega,換我一個,是嗎?”
“……是。”都督看着他。
“你覺得我漂亮?”
“……”
“你看上我了?!”
“……”
“你要我給你生孩子,做你的王妃?!”
都督實在忍不下去了,聞言微微皺眉:“……你們A軍都這麼自信嗎?那賴阿佘回回看到我,都問是不是要強/奸他。而你……臉上塗的紅一塊粉一塊的是什麼,故意扮醜來見我嗎?!”
“那你什麼意思?!”李若希其實聽到這裡,心裡無端松了口氣。
“你要幫我一件事,這件事的發生,也是因你而起。”都督的臉色逐漸黯了下來,似乎有一種難以名狀的苦痛與仇恨,如跗骨之蛆一般深埋心中,已經很久了。
倆人談了很久,談到李若希站着都累了,一腳把他從座位上踢了下去,自己端坐在王座之中。